入夜时分,绝情殿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何止一二人。 次日清晨,千骨无精打采地出房门,没走几步路便跟同样没睡好的漫天撞上。想起昨日看到的情景,千骨有种尴尬的感觉,呐呐地打个招呼。 漫天同样觉得尴尬,因为昨日她扇了朔风一巴掌,同样察觉到千骨的存在,只是感到难为情才急忙跑开。现在两人面对面碰上,打个招呼之后竟然相顾无言。 半饷后,漫天率先开口,“我要去练武场,你要去吗?” “啊?哦,好呀,我们好久没一起练剑了,平常你都跟朔风师兄......一起。”提起不该提的人,千骨懊恼地咬唇。 漫天眼神一乱,闷头朝前走,“好了,我们快些去吧。” 练武场上,朔风已经在那儿练了两套剑法,想来又是一个难眠的人。 霓漫天一看到朔风便顿住了脚步,前也不是退也不是,闷头前进的千骨心不在焉,一头撞到霓漫天背上。 漫天毫无防备,被撞得一个趔趄,正好被朔风看到眼里。 她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迁怒道,“千骨,走路看着点!” “对不起,师姐。”千骨很不好意思地道歉,看了看不远处的朔风,有些为难道,“我们还要练剑吗?” 漫天心里非常想走人的,只是傲娇的性子发作,不容许她当逃兵,所以她只能嘴硬道,“来了练武场,我们不练剑难道是散步吗?” “其实也不是不能散啊,”千骨眼角瞄到朔风的暗示,心里对漫天再三鞠躬,歉疚万分,谁叫她有小辫子抓到人家手上,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师姐,我发现我忘记带剑了,还是改天练剑吧。” 说完,千骨马上脚底抹油,漫天喊都喊不住,跺脚道,“臭千骨,竟然这么没义气,把我一个人丢下。” 朔风静悄悄走到漫天身后,幽幽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吗?你怕什么?” 漫天吓一跳,连忙转身,却因为朔风靠太近被绊了一脚,站都站不稳。 朔风好心把人扶稳,却被漫天避如蛇蝎,她色厉内荏道,“你干什么!” 朔风无辜地摊手,“扶你啊。” “我不要你扶。” “我不扶你就摔倒了。” “摔死都不要你扶。” “可我舍不得。”朔风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漫天羞红了脸,“........闭嘴。” 练武场的两人情况如何,一心避让的千骨一无所知,只是盼着朔风能搞定漫天,不然她可得遭殃了,毕竟漫天的心眼真心不算大,真要秋后算账起来,她可在劫难逃。 一路奔跑的千骨只顾着往僻静的地方跑,一不小心竟然跑到三生池附近。 看着绝情池水源源不断地从石神兽口中吐出,千骨突然兴起一个念头。 如果她分不清自己是否对杀阡陌动了情,何不让绝情池水检验一番? 泛着淡淡红光的绝情池水静静的荡漾,千骨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她慢慢地除掉鞋袜,提起裙摆,象牙白的小脚丫一点点浸入池水,比起上一次的些许异样和轻烫,这一次的池水好似煮沸的开水,足以烫熟她的脚丫。 千骨立马缩回脚,用法力缓解痛楚,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不会的,难道我当真也喜欢上他?” 宁静的池水好似能反映出她不平静的内心,透过水面,千骨看到了自己的情之所系------杀姐姐.....阡陌哥哥........ 他曾手把手教她绾发,替她描眉,赞许她是个可爱的姑娘,琉璃镜中,两人笑得无忧无虑。他也为她置办过冬裙夏衫,两人一块穿着新衣臭美,坐着火凤四处兜风。心疼她修行辛苦,他带她出门游玩,看山戏水,好不自在。有些时候,他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带来惊喜,枕边或者梳妆台上总能看见。它可以是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耶昙花,也可以是一片脉络成图的蓝枫叶,要不然一份香甜的点心,一件人间的小玩意儿。 杀阡陌对她的宠爱无孔不入,熨帖无比,一不小心就要把她给宠坏了。 曾几何时,她以为这只是一份纯粹的友谊和没有血缘的亲情。可是友谊和亲情不会叫人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原来人生重来一次,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梦境中的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师傅,看不见其他,不论东方和杀姐姐对她有多好,最重要的只有师傅。可是现在,师傅只是师傅,因为心有余悸,所以她一早便划下了距离。而东方纵然还能成为朋友,不可否认,她还是有所保留。只有阡陌哥哥,他是唯一一个,对她真心实意,而她也能全心依赖的人。 千骨把杀阡陌当成姐姐,哥哥,比朋友还要亲近自在的人。内心深处,千骨不可控制地怜惜,心疼他。一想到自恋成痴的人竟然能为她毁去容貌,衰竭而死,这让她怎能不动容? 阡陌哥哥如今还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可是谁能告诉她,正派弟子喜欢上七杀魔君,难道就不是离经叛道吗? 爹爹说过,人之所以是人正因为他们活在框架之中,道德仁义,三纲五常,和教条信念,一圈又一圈地将人捆绑,让人不得肆意妄为。 所谓正邪,所谓仙魔,向来势不两立。那么她该如何做......才不会犯错? 千骨思来想去,纠结地狠敲脑袋,“原来预见未来并不是好事,它能叫你避祸,也能叫你怯懦,我总想要放下,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可原来我放不下。” “你放不下什么?” 一道孤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炸开一颗响雷。 千骨悚然地回头看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师....师傅?!” 白子画冷眼看过千骨被裙裾遮掩的脚丫,遮不住的脚背上通红一片,甚至已经冒出水泡。 “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千骨急忙掩住赤裸的脚,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子画微微拧眉,走到千骨近前蹲下.身,不容反抗地伸手抓住她的脚腕,严重的烫伤让白子画怒上心头,他冷声道,“是哪一池的池水伤的?” “........”千骨觉得羞愧,不敢言语。 白子画甩开手中的脚踝,站起身,恨铁不成钢道,“说话!明明前些时候历练回来还能通过三生池的测验,怎么短短两月便心生执念?你这叫我如何同清微道长交代!原本心无挂碍的弟子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往后还如何修仙!” “师傅,徒儿错了,你惩罚我吧。”千骨泪水涟涟,规矩地跪在白子画的脚边。 “说,是什么池水伤的。” “是.......绝情池水。”千骨咬着唇,半晌后回道。 白子画一生冷嗤,讽刺道,“你是我绝情殿的人,却过不了绝情池水,天大的笑话。告诉我,你爱上了谁?!” “我....我.....”千骨抬头看向白子画,一脸苍白,最后还是说不出个名字,只能不断磕头,恳切道,“师傅,您惩罚我吧,惩罚我吧。” 白子画甩袖,冷声道,“随我回绝情殿。”说完,他不再理会千骨,直接踏剑离去。 千骨看着白子画的背影,颓然地坐在地上,惨然道,“这下完了。” 绝情殿上露风台,没遮没掩地任凭寒风习习,千骨可怜兮兮地跪在那儿,背脊不得打弯。 白子画看着千骨的凄惨模样,不为所动,“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你就在这露风台上跪着,什么时候一字不落地背完七绝谱,什么时候回去。” 七绝谱囊括天下七个领域的绝学,相当于上百本书册,一字不漏地背诵完成,没有几天是不可能的。千骨对此不敢有异议,认命地点头,直接开口背诵起来。 白子画瞥了千骨一眼,没有想到她当真宁愿认罚也不愿说出来,转身离去,徒留一声叹息,“这般倔强着实叫人头疼。” 云隐,朔风和漫天听说千骨受罚,顿时担忧不已,去问千骨原因,她却不肯说。 眼看千骨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地背诵,七绝谱才背完两绝,作为她最亲近的师兄云隐顿时急了,一大清早跪在白子画房前,恳切道,“师傅,小骨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如此惩罚?她善未修成仙身,根本挡不住露风台上的罡风啊。求师傅收回成命,不然让云隐替其接受惩戒也好啊。” 白子画在房内听到云隐的声音,眉头凝结,“难道他是小骨动心之人?” 想罢,他也坐不住了,挥手打开房门,冷然道,“云隐,你叫上朔风和漫天,全去三生池上走一遍。” “.......”云隐不知所云,可是看白子画那么严肃的脸,只能照办。 这一趟池水走过去,云隐非但没帮上千骨,还间接把朔风和漫天也害了,真正是猪队友的写照啊。 眼看露风台上多了两名成员,这下云隐也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了。修仙之人动了凡心,没被逐出师门都算好的了。只是连冷心冷情的朔风都被绝情池水伤到,实在出乎云隐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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