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的主权

如果要齐诗文来回答“人类最大的发明是什么”这个问题的话，齐诗文一定毫不犹豫地答：“纸尿裤！”纸尿裤，多么的伟大！它免去了妈妈洗尿片的辛劳和烦恼，节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让妈妈带孩子出门更放心，晚上睡觉能更安心，就像姨妈巾一样是人类社会生活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　　但，是，老一辈的人不喜欢……很不喜欢！　　　　在小花还未出生的时候，张妈妈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大捆的布：“这布可不是普通的布，这是最好的口罩布！没得卖的！我还是托一个老姐妹帮我弄到的！”　　齐诗文跟张墨在旁边的沙发上面面相觑，两人之前想的是买纸尿裤。听说日本的纸尿裤质量很好，尿液渗下去后不会返上来，摸起来是干的，可以一晚上不换。　　张妈妈边炫耀边用剪刀将布建成一块块尿芥子：“还是用尿片好，不捂屁股！小婴儿的肌肤可娇嫩了，你们没经验不知道，小孩子可容易红屁屁了，我可不能让我乖孙子孙女受罪。”　　齐诗文可不愿洗尿片，张墨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开口劝说：“妈，现在都高科技了，进口的纸尿裤不捂屁股的，用完就扔多方便，省得洗了。洗尿片多费水啊！北京水费本来就贵，咱家人多，今年就快用到第二阶梯了，要是洗尿片没准就奔第三阶梯去了。”　　张妈妈不信：“怎么可能不捂屁股，你们别听那些广告忽悠人！而且纸尿裤不是钱啊，我在超市看见过，可贵了，一包一百多呢！比水费贵多了！”　　看着张妈妈动作麻利地咔嚓咔嚓剪得起劲，张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了，随她去吧，这么点小事争来争去没意义。　　齐诗文看到张墨一副妥协的样子，赶紧踢了踢他。张墨边给她使眼色边抓住她胳膊怂恿着把她带到卧室：“媳妇儿，媳妇儿，别生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给你解释。”　　齐诗文一抬胳膊甩掉张墨的爪子，就坐在床上，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表情。　　“唉呀，老人家观念旧，这么多年了，她就用惯了尿布，你一下子让她改掉很难的！”张墨边说边挨着齐诗文坐下，见她没反对，又往她身边贴了帖：“咱们给老人家一点儿时间来接受新鲜事物嘛！等孩子出生了，我买一包回来，实际给她对比看看，她就知道哪个好了的。犯不着这会儿一定争出个对错嘛！老婆你说老公我聪不聪明？”说着张墨把脸伸过来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样子。　　齐诗文想了想也对，但是还有有些不放心：“那要是妈坚持用尿片怎么办？”　　张墨赶紧举手保证：“我洗！我洗！如果妈一定要用尿片我来洗，老婆你不用管！”　　“你说的啊，到时你白天上班我就给你攒着，攒一大盆等你晚上下班回来洗！”齐诗文说完，又于心不忍：“唉，你别看尿片小小一张的，每天一盆一盆的洗也是很累的！人类为什么要发明纸尿裤？这都是有原因的。我也是为家里好，省点时间和力气休息休息不好吗？”　　张墨起誓状：“是是是，我一定努力让妈深刻体会到纸尿裤的好处，一定坚持走纸尿裤路线不动摇，全面贯彻落实纸尿裤普及方针，为全家五口人的辛福生活而努力奋斗！”　　　　在小花出生后，齐诗文顾不上太多事情，每天就喝汤、喂奶、补觉就够她折腾的了。张墨的路线方针实施失败后，齐诗文也懒得理了，她坐月子，只用干些轻巧的活。“反正不用自己洗，她这么喜欢折腾她儿子那就折腾去吧。”抱着这种想法就任由其自由发展了。　　其实张妈妈也知道纸尿裤好，在张墨的劝说和尝试下，张妈妈也体验到了科技带来的便利，但是就是舍不得用，那一张张扔掉的都是钱，张妈妈心疼得厉害。最后大家统一的结果就是白天用尿片，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纸尿裤，这样孩子晚上也能睡得好些。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齐诗文出月子了。　　　　齐诗意那天来看过小花后的第二周北京就下了场大雨，连着下了两天，一直就没停过。本来7月份下雨是好事，这两天都不用开空调了，很是清凉，但是却引发了一个大问题：尿片干不了了！　　张妈妈做了两大摞尿片，一摞大概一天的量，每天用完了，晚上洗好晾上，第二天用另一摞。北京的7月干燥炎热，通常尿片在阳台挂上一晚上，都不用等到白天就能干，之所以放阳台一整个白天才收回来只是为了晒太阳消毒。　　可是这次，第二天的尿片快要用完的时候，头一天洗的还没干透。　　张妈妈很是着急，张爸爸和张墨都去上班了，张妈妈还要买菜做饭顾不上，只能让齐诗文去洗尿片：“诗文，趁现在小花在睡觉，你快去把那一小盆尿片给洗了吧，不然明天又继续下雨的话就没得用了。”　　齐诗文昨天就偷乐着想没准这是个纸尿裤称霸的好机会：“没事，妈，家里纸尿裤管够呢，实在干不了咱就用纸尿裤，不怕小花没得穿。”　　张妈妈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说：“哎呀，纸尿裤不是钱啊，能不用就不用嘛。你现在闲着也没事干，就去洗洗嘛，也不多，就一点点，很好洗的！一会儿就能洗完的！要不是我要做饭，我就自己去洗了……”　　张妈妈都这么说了，齐诗文能怎么样，只能放下刚拿起还没解锁的手机，转身去厕所洗尿片了。　　“什么叫反正闲着也没事干？明明可以休息的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事干？多难得的休息时间，这一整天也就这么一下子可以微信跟人聊会天，感觉自己都要跟世界脱轨了。自己要用自己洗啊，非得要人按她的来做……”齐诗文边在心里抱怨边整理那一盆尿片。　　“就用清水洗啊，别用肥皂，碱性的，会伤小花皮肤的！洗完了我会用开水煮，所以不怕有细菌。”张妈妈突然出现在厕所门口提醒道。　　正在想坏话的齐诗文吓了一跳，赶紧应答：“哦哦！知道了，妈！”　　伸头看着张妈妈离开的背影，齐诗文心虚地拍拍胸口想：“我应该没说出口吧？”　　说是一盆尿片，实际上尿片被分成了两堆，有屎的和没屎的。小婴儿肠胃功能还没有稳定，所以每天拉屎会不固定，也不会成形，次数也不止一次，有些尿片上只拉了一小点，有些就一整片都没搂住。　　齐诗文不嫌弃屎，她不是那么矫情的人，虽然很臭，但是洗干净就好了。齐诗文嫌弃洗尿片的原因是因为，真的，很难洗！　　没屎的还好说，关键是有屎的，不用肥皂，这得生搓啊……大便都是有颜色的，而且有粘黏性，在不能使用肥皂等辅助物品的时候，齐诗文觉得就这样靠在流水里搓来洗干净，实在是太、太、太费水了！　　好不容易洗完那一小盆尿片，齐诗文觉得自己手酸得都不是自己的了，一直弯腰洗，腰也很酸痛。“明明可以不做的事情，非得让人做，真是有毛病！”她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埋怨。　　　　晚上，张墨下班回家后，齐诗文就忍不住跟他控诉：“今天小花的尿片不够用了，我让妈用纸尿裤妈不肯，非得要我洗尿片，还不能用肥皂，搓死我了！”　　硝烟开始！张墨本来上班的疲惫一下子惊飞了，赶紧安抚：“啊，老婆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说完边给齐诗文揉捏边继续：“下次你就留着我晚上回来洗就好了啊。”　　说到这个齐诗文更委屈：“妈说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让我休息，让我洗。”想到以前每天晚上张墨也是这样洗尿片的齐诗文很是歉疚：“老公，以前你洗尿片也辛苦了！咱们想方法跟妈好好说说吧，洗尿片这么累谁都不愿意洗的，明明可以不费事干嘛非要自讨苦吃？而且好费水的！我今天洗了我觉得咱家水费得超好多！”　　“唉！”说到这个张墨就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他跟张妈妈之前讨论过这个事，但是张妈妈一直很坚持，张墨也不好老跟她吵。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也不能再让他们洗尿片，可是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张墨也想好好歇歇。　　看张墨为难的样子，齐诗文生气了，觉得自己婆婆真的没事找事，还是找给别人干的，自己又不洗还非要用，真要让她自己洗看看，看她还用不用尿片！“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孩子现在才两个月，最快也得一岁半了才会自己上厕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天天这么洗谁受得了啊？！一定要找时间跟妈好好说说，就不能用尿片了！”　　“唉，你别管了，这个我来处理吧。”张墨很是疲惫：“我先去洗手。”　　　　齐诗文打算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她再也不洗尿片，没得用就用纸尿裤。　　就这样过了两天，晚上张墨下班回来洗尿片的时候，张妈妈忍不住开始指桑骂槐起来：“有些人白天上了一天班了，晚上回来还要洗尿片；有些人整天在家呆着什么也不干，真是富贵命啊！”　　齐诗文在房间里听着，委屈得难过，但是上次月子里的事情又使她没办法再跟长辈顶嘴，她只能装作没听见。　　晚上，齐诗文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里很是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排解。看着身边睡得轻微打呼噜的张墨，齐诗文更生气了。自己是因为谁受的委屈的？自己在这里难过得要命，人家完全体会不到！还睡？！跟猪一样！　　齐诗文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起身踢了张墨一脚，结果张墨睁了睁眼，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怕吵醒小花，齐诗文也不敢有更大的动作，只能重新躺下继续生闷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齐诗文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张墨起床的时候照例轻轻吻了吻齐诗文，结果却发现齐诗文很烫，发高烧了！　　张墨吓了一跳，齐诗文之前也没有感冒的迹象啊，怎么突然发起烧了？他赶紧发消息跟领导告了假，然后拍拍齐诗文，轻声唤道：“老婆，老婆，醒醒！快醒醒！”　　睡梦中被打断的齐诗文很难受：“嗯，我昨晚失眠，让我继续睡会。”　　张墨想了想，伸手去摸了摸齐诗文的□□，发现硬邦邦的，看来是乳腺炎引起的发烧了！这下不处理不行，他使劲晃醒齐诗文：“老婆，老婆，你堵奶发烧了！快起来挤奶！不然会更严重的！”　　说完，张墨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之前买了没用过的吸奶器，这会也没时间消毒了，反正发烧挤出来的奶小花也不能吃。他看了看说明书，将吸奶器组装好后，递给齐诗文：“快！用这个把奶吸出来！这个是开关，这个是档位，你自己调，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量。”　　齐诗文吃力地坐起来，吸奶器倒是一看就明白该怎么用。她先用了最小档，发现很痛！自己真的又堵奶了！都是因为昨晚给气的，齐诗文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墨拿着体温计回屋就看到齐诗文坐在床头哭。“怎么了？哭什么啊？”张墨急的。“呜呜，我委屈！我每次睡觉都睡不到四个小时就要起来喂奶，每天都要喝那么多汤汤水水，要溜小花，陪她玩，然后现在还要被逼迫去洗尿片！我难过得睡不着失眠，你还在旁边打呼噜，踢你都没反应。就我自己难受！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齐诗文的反应让张墨想起了月子期间那次争执的时候，难道产后抑郁还没过去？张墨纳闷起来，看来自己太敷衍了，所以才让她这么委屈。“都是老公不好，没有及时关心你，害你受委屈了。别难过了啊，越难过越容易堵奶的。要不你打我出气好不好？别憋着。”　　不知是饿了，还是被两人的声音吵醒了，小花哭了起来。不能让小花饿着，张墨只好抱着小花出去让张妈妈冲奶粉，小花出生之前家里怕齐诗文下奶晚买了一桶备着。　　还好小花肯吃奶粉，咕噜咕噜喝了80ml后就不闹腾了。张墨把她放到张妈妈那屋让张妈妈看着，自己回去照顾齐诗文。　　知道痛也要努力挤出奶的齐诗文开了最大档，好不容易将乳腺疏通了，烧了降了下去。“还好还好，降下去了就好，再烧下去就得去医院挂水了。”张墨松了一口气，安抚齐诗文睡下后，张墨终于下定决心去跟张妈妈谈谈了。　　　　还没等张墨说话，张妈妈就问了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发烧了？是堵奶了吗？”　　张墨让张妈妈坐下，打算好好跟她说：“诗文昨晚失眠没睡好，虽然半夜喂奶了，但是还是堵了。现在通了，烧也退了，没事了。”张墨顿了顿，继续说：“妈，跟您商量个事儿。要不咱们不用尿片了吧？洗尿片太费水了，而且我晚上回来也想休息一下，实在是不想洗了。”　　“哎呀，知道你累，我也累啊，我每天要做全家人的饭我也很累的！”说完冲张墨的卧室努了努嘴：“让诗文洗不行吗？她每天也没干什么活，也就喂喂奶，最多再洗洗碗。”　　“对了，妈，上次我不是跟您说我要升职了吗？”张墨努力引导话题走向：“今天通告下来了，这下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真的啊？！太好了！”张妈妈很是高兴，站起来去翻冰箱：“晚上我再多做两个菜，咱们庆祝庆祝！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　　“做啥呀，这么辛苦！出去吃！”张墨开始攻略：“所以啊，你儿子有钱！不用省那点纸尿裤钱啊！妈，我不想您这么累，您有时间就多休息休息，累多老得快！您儿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您也得多保养保养才显得儿子我有能耐对不对？有钱人都是用钱买时间的，只有穷人才用时间去省钱。咱家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咱也是可以用钱来省时间的！”　　这话说的张妈妈心里很是熨帖，但是习惯没那么容易改：“话是说的没错，你这不是还没当上嘛，那等你正式上任了就不用尿片了行吧？”　　“您就瞧好吧，快了，也就下周一的事情！”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张墨心里舒了口气，再接再厉：“妈，我这周晚上估计都得加班，得把手上的活梳理梳理。我可舍不得您洗尿片，但诗文刚退烧，咱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尿片了吧？也不差这两天了。”　　“好吧好吧！把干净的用完就不用了！”张妈妈摆摆手：“算是服了你们年轻人了，就属你们知道怎么最享受！” 　　终极目标达成！张墨心花怒放，夸道：“妈您太开明了！就没您这么前卫时尚的老太太！那我上班去了，周末咱们全家出去庆祝一下！”　　美滋滋的张墨乐得屁颠颠地回屋跟老婆汇报喜讯，顺便再讨了个赏。耗了半天时间，终于放心地出门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