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似是想起这些年来的艰辛,心中便又是一阵酸涩。  可怕自家丈夫因此心生愧疚,随即展开笑颜,“好在时间已过一半,今天还能一家团聚。我亦十分感恩。”  “说起这个,我这次能出来定是杳儿的关系。方才你们提到的那位东家,你可曾见过?”  “不曾见过。”  这个目前只存在在他们女儿口中的东家也一直是他所担心的。  他甚至担心他这次被接出来的事就跟这个居心不明的东家有关。  一提到这个,李母便忍不住把之前那人送了一马车年货的事和她的担忧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与自家丈夫听。  李父听罢,眉心拢得更紧了。  夫妇二人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外头的烟火爆竹声终于安静了一些。  李父李母在里屋说着体己话。  杳纨则和祖父祖母还有春儿都躲在正堂的屋里。  挨着炭火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炭火烧得暖和,就着油灯练字的春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因为哈欠而迷蒙了的眼睛。  “阿姐,还有多久到子时呀?”  杳纨头都没抬,“还有一个时辰呢。这才写了多久的字你就困了,熬着。”  “我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李老夫人呵呵一笑,“就你这般,以后难不成要你长姐照顾你一辈子?好好读书。”  “就是。” 李老太爷附和道:”你长姐终是要嫁人的,你要更努力一些才是。等她嫁了,也好让夫家知道你长姐娘家是有人的。他的小舅子也是有本事的,万万不可欺负了她去。“  春儿笑道:”那是,若是有人敢欺负我阿姐我定是拼死也要为她讨回公道的。“  杳纨啐了一声,“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快呸掉。”  春儿忙傻乐着连呸了三口。  “你要是困了就多喝两盏你阿姐拿回来的茶。”    一提及这茶叶,她就又想起那个好不容易被她挤出脑袋的某人。  怎么就那么喜欢撩拨人呢。  人对待所爱之人就不能忠贞一些吗。  有些念头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抑制了。  方才她每每想到那人一次就觉得对章大夫心有愧疚。  真是烦人。  外头风雪大作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在春城,正月初一亲朋好友之间是要走动拜年的。  沈宋夫妇知道李家一家人今年会来春城过年,提早了好几日就说初一这天中午要来拜年顺便蹭饭的。  再加上许久不见的二姑母也会带着丈夫和子女过来。  只是他们早些都要先去别家走个过场,所以大概吃午饭的时候才能到。  不过杳纨早早起来就把食材洗好切完放在灶房备用。  又从里屋里多搬了几把凳子椅子放到正堂。  经过昨夜的风雪,一脚踩下去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能没过脚踝了。  于是杳纨只好抓着春儿同她一起把雪扫到边上。  这样才不会挡着客人的路。    “希望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李老太爷看着奋力在摇院子里那棵腊梅树上的积雪的春儿,突然开口说道。  杳纨抬起原本专心扫雪的脑袋,抹了把额间细密的汗珠。  笑道:“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是当然。我会快快长大,不让阿姐那么操累。再给自己找个最好的姐夫。”   春儿攀着枝桠笑嘻嘻从上往下看着她,眼神却格外郑重笃定。  杳纨嗔了他一眼,“姐夫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去外头把门前的雪也扫了。”  然后拿着竹枝编就的扫帚就往外去了。  春儿哈哈大笑,“姐一定是有心上人了,不然怎么这般说不得。”  阳光晃眼,李老太爷仰头眯着眼瞧树杈上的小孙子担忧极了。  “你小心一会儿掉下来。”    稍晚一些的时候宋杉携沈又安来了。  顺道儿拎了大包小包的年货。  即便是沈又安这样人高马大的,也都被宋杉精心准备的年货们压得几乎看不见脑袋。  二人跟李家长辈热络寒暄了刚没一会儿,杳纨的二姑母一家也到了。  二姑母的夫家姓林。  巧的是他们膝下也有一儿一女。  更巧的是,二姑夫的姐姐也就是姝禾的母亲。  所以细细算来,她和姝禾也算是表姐妹。  二姑母家的长子十四岁,小女儿不过七岁。  见到屋里的众人皆是十分乖巧地一一叫了人,问了好。  杳纨进屋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一人一个。  杳纨和李母在灶房忙活,其余人在屋中闲话家常。  平日里二姑父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已经败落的李家,但大抵是过年的关系,今天他倒是也没怎么摆脸子。  同来拜年的沈又安和李老太爷聊得倒也愉快。  而宋杉在屋里坐不住,便跑来给杳纨打下手,顺便闲聊。    “你那个二姑父真是脸变得比阮大夫还快,男人呐啧啧。”   宋杉摇头晃脑的翻了个白眼。  她刚刚在屋里眼看着那人对着李母是一张脸,对着沈又安又是另一张脸。  像这种人她这些年也没少见,只是今天又忍不住要为李家打抱不平。  原先阿杳他们家还未出事之前,这人她也是见过的。  哪次不是上赶着地要来送礼拜年。  可这四年来他一次都没再去过李家一次。  她敢打赌,今天他也定是被二姑母劝来的,或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她抱怨时李母听在耳中也只是笑笑。  还好他们家女儿还有这样的好朋友。    果不其然。  吃饭的时候林二姑父忍不住问出了口。    “杳儿啊,听说你现在在青囊药房做事?”  不止杳纨,众人皆是一愣。  宋杉则是一脸:你看吧! 我就知道!  然后暗暗咬了咬在嘴里的筷子。  “是啊,只是做做饭,又做点杂事而已。”   杳纨很是淡定。  林二姑父噢了一声,又道:“我听我同僚说,我们虞州州牧的大公子在你们药房坐诊。这可是真的?”  半知情的沈宋夫妇二人皆不言语,只是盯着杳纨看她要怎么回答。  “嗯是的,他确实在药房里坐诊。” 杳纨说。  她自认这回答应该还算是滴水不漏吧。  不管东家到底是什么人,但既然他们想让外头的人这么觉得,自然就有他们的道理。  传言终于在杳纨这儿得到确认,林二姑父脸色瞬变,顿时换上了一副慈祥长辈的笑脸。  “那你同他可算熟识?”    噗嗤。  宋杉将头埋在自己的饭碗里。  这可不就是太熟了嘛。  论了解程度,你这小外甥女可算得上是那位爷的贴身侍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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