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会沈迟的话到拉开副驾驶车门,全程不过十秒钟。 程诺这人不矫情,当别人就差把“我是来接你的”这几个字挂在脸上的时候,她干脆见好就收,太过的话容易得不偿失。 路虎性能优越,启动平稳不多时就驶离医院空地,切进凌晨清冷的街道。 车内光线不亮,道路两边的树影被路灯折成婆娑,层层漫过安静的两人,衬着沈迟的侧脸愈加深邃,程诺就盯着他问:“徐朗呢?” 看都不看一眼程诺,边打方向盘转弯边道:“没大事,回家了。” “几点?”不经意地问。 “九点多。”随口地答。 低头看一眼腕表,程诺顺着这话接:“你等了我四个多小时。” 沈迟发现程诺这人喜欢给人下套,就如现在,看似没有章法地一问一答,用程诺的话讲出来就凭生出几分不明的意味。 鼻腔里轻哼一声,脚尖压下油门,车速陡然飙升,沈迟余光瞥见程诺抓紧安全带的动作,嗤笑:“发现你们检察官都挺爱装的。” 周身紧绷,凝神看着仪表盘上指针几乎爆表,程诺嘴上不认输:“装的话还能叫你看出来?” 听言沈迟不吭声,脚底的油门压的更深,夜色被大灯破开豁口,往雾霭里开。 松开油门轻踩下刹车,路虎逼近红绿灯停车线。 停车的一瞬间,程诺深吸了一口气,借着等红灯的空档,揿下车窗,问:“江岳说,你是因为他打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程诺一直看着窗外,给足了旁边人整理语言的功夫。 但是沈迟不需要。 “江岳也跟我说了,你翻过案宗。”红灯变换成绿灯,路虎又平又稳。 程诺侧目:“案宗里没有提到你跟蒋东泽什么样的过节会让他这么恨你。” “记不清了。” 冷淡拒人的态度把程诺彻底噎住。 没多远到了程诺家小区门口,安全锁却依旧被落的严实。试着拉开车门没有成功,门把被放开的瞬间“啪”一声反弹回去,强烈的不安涌上程诺心头。 沈迟沉声叫她:“程诺。” 程诺好半天转头,与他对视:“怎么?” 深沉的暗夜给沈迟的双眼凝上冷肃,眼底有蕴不开的坚执:“我知道你好奇我跟蒋东泽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在案宗里你看不到的。”说着漫不经心地上下扫她一眼:“在我这里你也没必要听。” 程诺:“如果蒋东泽愿意说呢?” 沈迟:“你跟他之间我管不着。但在我这儿,你尽管试试。” 话尾隐着骄矜,连着安全锁被打开的声音,把程诺憋了一晚上的气挑到了胸腔。 拉开车门,鞋底清脆地落在地面上砸醒黑夜的寂静,程诺扶着车门瞪他,被瞪的人面无表情就等着她关上门开车走人。 程诺气笑,不留余力的砸上车门,声线压低:“你等着。” 说罢甩着步子转身,背影瘦削但是挺得笔直,似是故意和沈迟置气般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用力。 走到小区保安亭,里头的人从窗口里伸出头跟程诺打招呼:“程小姐,才下班啊?” 路过保安亭好几步程诺才转过身来笑:“不好意思啊,在想案子。” 边说边随意地借着余光往外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了路虎的影子,程诺忍住没撇嘴。 跟保安道别后程诺才真的放开所有心思,往住的那栋楼走去。 路虎开走没多久,又重新停在了小区门口。 找到程诺住的楼栋,算着人应该还没来得及进电梯,沈迟紧了紧步子,追进楼道。 楼道里灯光不算明亮,饶是这样,沈迟依旧辨认出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人,他在身后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生气的缘故,程诺没理他。 电梯门被打开,程诺就要迈步,被沈迟拎起领子往后拖。 在警校受到训练以及职业的关系,程诺警惕性极高,此刻被人抓住衣领,惊觉之下,往后小退步子踩实,右手用力掰掉领后的手,左手屈肘击向来人胸口。 沈迟侧身躲过,动作敏捷的反握住程诺的手腕拧在一起压向墙面。 程诺一低头,找准位置,高跟鞋直接钉在沈迟的脚背上,精致的皮革鞋面上凹下去一个洞。 沈迟痛极“嘶”了一声,缓了缓,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趁此机会程诺抬腿踢向沈迟腰侧,被沈迟捏住脚踝猛的往身前一拉,两人身体贴的极近,程诺能闻得见淡淡的烟草味。 沈迟嘴角噙着淡笑,不羁沁到了眼底:“老实了?” 骤然看清来人,程诺皱着眉问:“怎么是你?” 沈迟放下她,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把手里的药递给她:“药落在江岳那,刚刚忘了给你,我懒得去检察院。” 程诺:“那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问这话的时候,程诺语气平常,气息也干净的没有偏颇,沈迟不禁眯起眼打量她一番,程诺表情平静,仿佛刚刚没应声的那个人不是她。 程诺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等到沈迟的回答,程诺抢先一步:“小区安保真是越来越不规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让他进来。” 听这话程诺还生着气,多半是因为方才两人之间的较量落了劣势。 沈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盯着她手里的药说:“我跟那保安说你有病,药不能停。” 今晚第二次的气极反笑,程诺眸尾稍抬,勾着似有若无的轻佻:“听这话,你对我还挺上心的。” 沈迟喉咙里闷出一声轻笑,在暗夜里炸开程诺所有的感官,沈迟冷冷道:“送你回家算是谢谢你今天帮了江岳,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说着就要走,程诺不依不饶:“那不行。” 沈迟杠,程诺能更杠。 就像此刻,她能在沈迟充满凉意的目光里,安然自若地抱着胳膊侧靠在墙上,脸不红心不跳地反答:“已经多想了。” 沈迟:“憋回去。” 走进电梯,程诺轻叹着气把那袋药拿起来,确认塑料袋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回到家换了鞋,没开灯,钥匙随手扔在流理台上,药搁在茶几上,程诺摸黑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动作驾轻就熟。 捏着杯子坐在沙发里,脸上毫无血色的苍白,完全没有方才与沈迟调笑时的顽劣。 翻出袋子里的药,按着剂量用凉水吞咽下去,又坐了一会儿,摁下遥控器,电视里正播放着深夜脱口秀,主持人在台上能言善语,底下观众哈哈大笑。 程诺看了几眼觉得无趣,仰面倒靠在沙发背上,拿电话拨给楼下保卫处。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那头接起,程诺先问出声:“开路虎的那个,他怎么进来的?” 保安被问的一头雾水,等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的时候,程诺不耐烦地提醒道:“就腿长脸还不错的那个。” 从旧房里拿东西耽搁了一阵,恰好听见程诺跟保安的对话,沈迟拿门卡的手一顿,保安忍不住瞟他一眼,末了压低了声音对电话那头还等着的人老实说:“您说沈先生啊,他有门卡。” “嘟”一声电话被挂断,保安见怪不怪的放下电话,没话找话的说:“程小姐平日里直言直语惯了,平日里对人挺好的。” 沈迟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保安暗松口气,亭外的人边把门卡收进钱包,边不经意的说:“就是毛病多。” 保安不敢再多话,以防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只敢看着离去的路虎内心暗忖这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 想来想去,都觉着不太对劲。 # 第二天,程诺两天假期还没结束,完全没有因为睡眠不足而受到过多的影响,六点钟换了身衣服就出门。 到了临安路,找了家早点摊坐下,打电话给徐朗。 徐朗还在睡,蒙着被子含糊道:“老大,我是伤员。” 程诺轻笑一声道:“我问你,昨天怎么回事儿?” 徐朗平日里跟程诺玩笑惯了,插科打诨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对待工作绝对一丝不苟,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你在哪儿,我当面跟你汇报。” 程诺说:“不用了,我去找你,给你带份早点。” 徐朗说:“那行,记得带两份啊,我在女朋友这儿,待会儿把地址发你。” 程诺买了三人份的早点准备打车过去,正巧碰上江岳过来。 江岳说:“程姐你也喜欢这里的早餐?” 程诺问:“也?” 江岳答:“迟哥挺喜欢这家的东西。” 程诺咬了咬唇,环视一圈没看见那辆车,故意试探江岳:“这么老远还要让你来,他自己不是有车?” “别提了,昨晚回来之后脚背肿老高,看样子开不了车。” 程诺心虚的耸了下眉,继续问:“你没问他怎么弄的?” 江岳耐心解释:“迟哥说了,看小狗可怜好心送它回家,结果那狗踩了他一脚。” 闻言程诺凉薄地扯扯嘴角:“他能有这爱心?” 江岳点头称是:“而且那伤口我看着不像小狗,少说也应该是条百来十斤的藏獒。”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招呼了一下。 江岳一脸惊讶的看着程诺,程诺神色自若:“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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