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安局的路上,程诺提前给宋青兆打了电话。罕见的开快车,到的时候程诺脸色白了一层。    她把车挺稳,快步往办案中心走,上了楼,宋青兆正站在门口等她。    打开办案中心的大门,监视屏后的黄平原表情淡定。他独自坐在审讯室里,丝毫没有被突击提审的不安与惊慌,敞开腿靠着椅背姿态散漫,只有身前那双紧紧交握的手时不时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如此反复。    程诺不着急进去,她立在监视器前,凝神仔细观察黄平原的一举一动。    宋青兆拿着姜海递过来的资料大致扫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工厂小区只有入口有监控,黄平原确实在17号上午去过,然后遇见了你。”    程诺点头,眼里放空却在出神,宋青兆继续说:“工厂小区住户太多,短时间内不能尽快确认他去那里的动机。”    屋内灯光明亮,宋青兆站在程诺身侧,望着她贯注机警的侧脸,端的是深不可测,默契的不再说话。    晾了黄平原半天,程诺和宋青兆走进审讯室。    黄平原抬起头,看向对面两人的目光轻狂飘浮:“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再问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问完姓名、籍贯、年龄、职业基本问题后,程诺冷冷开口:“17号早上你在哪?”    黄平原瞥她一眼:“在家睡觉。”    程诺继续说:“谁能证明?”    黄平原面无表情,不说话。    拿着东西走过去,程诺把监控照片竖到他眼前:“监控显示17号早上你去过工厂小区,去干什么?”    黄平原的视线只在照片上停留一瞬,然后不露声色的说:“记不清了。”    程诺转身,脚底高跟鞋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尤为清晰,一点点敲打黄平原的心理防线:“你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见的人,是谁?”    黄平原的笑猥陋至极:“你们不是能查吗?怎么不接着去查?”    “我在给你机会,你自己说叫坦白从宽。”程诺紧盯着他,声音沉下去:“等我们查出来可就不一定。”    黄平原听的挑眉,继续和程诺打马虎眼:“我只是路过进去,这能说明什么?”    “是爱人吧?”程诺忽的发问,眼神又直又冷。    黄平原脸色猛地一变,程诺却已心下了然,她全凭直觉的问题正中黄平原下怀,果然黄平原含混其词地交代:“我前女友,在那个小区。我欠债之后就寻思能不能找她借点钱。”    宋青兆和程诺对视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小区安保的漏洞所在,那么,你是先杀害了刘建生发现他是附近工人,还是事先就知道再下的杀手?”    听这话,黄平原如开始那般耍混:“还事先知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领?”    程诺还要提问,黄平原却突然双手抱住头,摇晃着身子大喊声称自己头疼。    这种情况下,依照执法章程不能再继续审问,程诺早知这人奸伪狡猾,一时间又无可奈何,出了审讯室,只能并指扶额径自坐着发呆。    姜海拿了刚获取的信息,删繁就简的汇报:“根据黄平原住处的邻居说,他曾经是有一个女朋友叫关丽,就住在工厂小区。后来两人分手,黄平原被通缉后关丽就搬走了。”    宋青兆皱眉:“这么巧?”    静默片刻,姜海继续说:“我们在关丽打工的饭馆找到她,关丽说17号早上黄平原确实去找她借了钱,搬走也是因为黄平原被通缉,她怕再惹麻烦。”    程诺思绪正缥缈,黄平原的供词处处缜密滴水不漏,但是如果只是简单的因为找关丽借钱,黄平原完全没有为关丽掩护的必要,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但又不得而解。    陷入僵局之际,姜海看着两人问:“还接着查吗?”    程诺笑,那笑里有自信,也有迷惘:“查啊,怎么不查?”    #    临安路。    程诺坐在车里,低头看一眼腕表,八点半。对面的烧烤摊收起外棚,挂着暂不营业的提示牌,程诺这才注意到,里头还有间店面。    灯光炽亮,三人坐在桌边相谈,江岳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逗得旁边小姑娘笑的满脸灿烂,沈迟唇角都勾着清浅的笑意。    程诺白一眼,这不挺能笑的吗,怎么到她这儿就跟个冰疙瘩似的。    下了车,程诺站在车边又靠了一会儿,整理好心情,从后座拎了蛋糕径直走进去。    江岳看到程诺,立马兴奋地站起来:“程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程诺淡笑:“下午有事耽搁了,对不住。”说着双手把蛋糕递过去:“不知道送什么,就订了个蛋糕,生日快乐。”    江岳接过来,笑的眼睛眯成缝:“我最喜欢蛋糕。”    坐着的小姑娘略有不满,娇嗔的语气听得程诺心头都一颤:“江岳,我送你礼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呀?”    江岳也耿直:“你自己看你送的袖扣,我又不是迟哥,用不着那东西。还是蛋糕实在。”    程诺看一眼小姑娘,莫名觉得眼熟,但是除了案件相关,她觉得眼熟的多半都记不起来。    好在开心归开心,江岳没忘了介绍:“这是程姐,这是林楠楠。”然后凑到程诺耳边轻声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两人动作熟稔自然,沈迟有意无意的抬眸,很快又收回。    有了提示,程诺明白过后恍然的笑,这不上次今朝那小姑娘吗?    江岳说厨房里还有道菜要看着,留下三人在这大眼瞪小眼。    拉了把凳子坐到沈迟对面,程诺闲适地靠着椅背,眉眼挑着清冷,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小姑娘没话找话。    林楠楠声线温柔透着关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昨天有没有事?”    程诺唇角弧度轻嘲,真有事能坐这儿听你说话才怪。    沈迟:“没事。”    林楠楠:“下次遇见严格看我不收拾他。”    闻言程诺侧目,原来这两人认识。    见沈迟沉默,林楠楠又接着问:“下周盛希大厦有个珠宝展,我托朋友要了两张入场券,一起去看吧。”    “没时间。”    “那下个月的拍卖会呢?我爸爸挺喜欢你的,专门嘱咐我带你去。”灯光暖黄,照在林楠楠的眼里,澄澈分明的,说话时打量程诺的余光里,有着意味不明的东西。    热情,得意,还有急不可耐地傲慢示威。    小姑娘心思太浅,程诺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了一半,程诺觉得口渴,桌上的茶壶离得有点远,倾身过去还没来得及碰到把手,对面的人抢她一步,率先拿起茶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水。    沈迟动作慢条斯理,极其有耐心,程诺舔舔干裂的唇盯他,用眼神问:你丫养金鱼呢?    倒完水,沈迟直接把茶壶放在了手边,离程诺更远,想拿只能站起身弯下整个腰身,程诺毅然是不会做的。    林楠楠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暗中较劲,还乐此不疲的跟沈迟述说今日所闻:“我听严格说,他昨天是被一个很凶的女检察官给吓到的,真的凶吗?”    沈迟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表情,点点头,很淡的嗯了声:“是挺凶的。”    挺凶的人在一旁冷哼,再听下去只会自讨没趣,站起身去厨房找江岳。    程诺背影挺直,白色黑边的衬衫,包裹着下身的短裙正好到膝盖,走起路来,雪纺的衣料被风吹的服帖在身上,勾勒出腿长腰细的线条,美妙玲珑。    沈迟敛回目光,拿起水杯正欲喝水,林楠楠还在抓着方才的问题纠结:“我好奇她是不是只会凶,听说现在很多检察官都走关系,你们碰到的那个不会也是吧?”    自然而然的低头抬睫,程诺的衣角没入门后,沈迟放下杯子,声音很淡:“她很专业。”    林楠楠怔住。    厨房里,江岳手里正抓着条鱼翻上翻下,程诺走过去,把盖在菜篮下的刀抽出来递给他:“你母亲呢?”    江岳接过刀,开膛剥腮取胆,动作娴熟到不行:“亲戚家有事,她去帮忙。对了,程姐,你别怪啊,迟哥是让我去酒店的,但我就是想给你们做顿饭。”    程诺摇头笑:“我挺期待的。”    洗鱼之前江岳朝程诺身后示意,案板上的土豆还没削皮:“程姐,能帮个忙吗?”    程诺拿起坑坑洼洼的土豆,犯了难:“用什么去皮?”    江岳背对着她闷声答:“削皮器坏了,你就用菜刀吧。”    一手菜刀一手土豆,程诺霎时觉得无从下手,这还不如叫她坐在外面听两人扯|淡呢。    想了想,把土豆放在案板上,程诺举起刀。    手腕被人从后面握住,薄茧粗粝,掌心燥热。    程诺回头,沈迟冷着脸把刀从她手里拿下来,把人往边上一拉,程诺也自觉给他让开位置。    沈迟给土豆去皮的时候,程诺就站在旁边看,倏然走过去,沈迟往后退半步,程诺就跟半步逼近,沈迟索性不再动,抬起头看她,眼里警告意味明显。    程诺低下头,把沈迟的袖子一点一点卷上去,她有耐性,手上的动作也慢,细长的指尖擦过沈迟的手臂,跟小猫挠似的,软,也凉。    削土豆的人停下动作,眼光沉沉,看着她不说话。    程诺微仰起头,两人只剩下低头的距离。    沈迟的气息温热,混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从程诺的面颊一路轻抚到耳后,撩起鬓角的发丝,心头在发痒。    程诺轻声催促他:“另一只。”故意低哑的嗓音,说不出来的魅惑。    卷完袖子,江岳才转过身看着两人:“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诺偏头看向沈迟,无声的勾唇。    沈迟看她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低声道:“无聊就出去。”    “我不无聊。”程诺答得流利,认真地看着他手里的刀:“我在想,你能不能用土豆雕一枚钻戒出来?”    土豆被削的干净,沈迟低头,程诺的眼睛又黑又亮,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着光,蓦地冷笑一声,手里的刀应声而落,直直竖在案板上。    沈迟走出去后,江岳在身后说:“程姐,今天下午迟哥去接你了。”    程诺回头看他,满脸的不知无为。    “没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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