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比赛

就这么一场场比了下去，输赢皆有一番哭笑，到底是主峰弟子，也并没有太过失态。　　　　风隐和路小白没能进四强，输在了旧年弟子身上。但他们并没有太难过，而是依然一样的神情。　　　　四强赛上，霜晨月碰到了强大的对手，最终惜败。　　　　这一场，是连烨与贺缺之间的比试。　　　　贺缺已经在山中待了多年，整个人与这批新弟子相比都要成熟许多，着一身素淡衣衫，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下巴上蓄着胡子，看上去就像中年的大叔。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到达千目境的顶峰，差一点就可以破境观心，近几年一直在闭关破境，究竟还是决定从战斗中寻找感觉。　　　　“师弟。”贺缺唤了一声，笑道，“你很不错，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连烨行礼，道：“师兄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　　　　贺缺摇头，坚持道：“师弟太过谦了，你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实力的原因。”说着又感叹道：“之前听说师弟上山，只以为师弟是个纨绔公子，今日一见，着实为我的想法感到抱歉。”　　　　连烨笑道：“师兄这么想也可以，我不过生在富贵人家，在师兄面前的确可以算是纨绔了。”　　　　贺缺又问了几句，连烨一一回答，二人居然聊得很是投机。贺缺见这个师弟既无半点狂傲之气，又颇有风姿，不由得在心里越发佩服，暗暗把他认为朋友。　　　　最后贺缺报出自己的境界实力，问道：“师弟，刀剑无眼，我不愿伤你，你没有半分胜算，不如还是认输的好。”　　　　贺缺这番话说得很诚恳，没有半分恃强凌弱的意味，而是真心不希望连烨受伤。毕竟大局已定，何必伤了和气呢？　　　　场下一堆人乱糟糟地喊着，有希望连烨拼死一搏的，有小姑娘劝他放弃的，也有让他自己选的。　　　　连烨往场下望了一眼。　　　　霜晨月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目含笑，就那么望着他，轻轻点点头。　　　　于是连烨笑了笑，引起一大片小姑娘的惊呼声。　　　　然后他摇头笑道：“师兄一片美意我心领了，只是退赛到底不好，何况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贺缺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点头答应。看着连烨的背影，又不禁叹道：“师弟，我原本以为你不是重那功名利禄的人。”　　　　连烨闻声回头，认真解释道：“师兄，你错了。”　　　　少年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就静静站在那里，也能轻易吸引无数的目光。他摇摇头，手轻轻握住了剑柄，一字一句道：“师兄，我不是为了赢而比赛的。”　　　　有些人比赛是为了争第一名，但他不是。　　　　有些人比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但他也不是。　　　　梁珂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比赛？”　　　　霜晨月冷静地回答道：“这一场，他买自己输，买了一千两银子。”　　　　梁珂闻言，嘴巴都几乎合不拢，摇头叹道：“你们这一对，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又连忙对胡筠道：“四师兄，你买了谁赢？”　　　　胡筠正看着赌券痛心疾首：“别说了，我拿全部身家买了连烨赢……看来我是要输惨了。”　　　　路小白正是好兴致，此时凑过来笑道：“不如我帮你算算账怎么样？”　　　　转眼间路小白的账已经算好，胡筠看到账目，差点没有立即背过气去。　　　　“没事，输了这一把，你还剩十两银子呢。”路小白笑眯眯地安慰道，“不过刚刚我算了账，你得给我五两银子的佣金才是。”　　　　路小白拿起银子就走，只留下一个云淡风轻的背影。而胡筠恨恨地把账目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拍桌而起，喝道：“连烨这小子，我一定要去教训他！”　　　　胡筠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阵凉意从背脊深处蔓延开来，吓得他不敢回头，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作为龙泉七剑之一，他怎么可以那么没有骨气呢！于是胡筠一拍桌子，愤愤道：“连烨要是早说，我就再买它个五百两！”　　　　连烨依然闲闲站着，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剑柄，最终准确地握住，脸上是不变的笑意，并没有半分惧怕。　　　　贺缺收起了笑容，将自己的境界实力完全释放了出来，属于强者的气息慢慢散发来开，笼罩住整个剑坪。　　　　二人遥遥对望，贺缺的眼睛很温和，但看一眼就像被火焰灼伤一般，没有人愿意再看第二眼。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连烨并没有躲避，而是这么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神情像是在看一位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是那么熟悉和自然，没有半分惧怕。　　　　反倒是贺缺自己被连烨眼中的自信吓到，不自觉避过了他眼中的锋芒。　　　　对面的少年一身白衣翩翩，再想想自己，不由得让贺缺生出不少自惭形秽的心思来。　　　　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高手，贺缺只想了那么一瞬间就摒弃了所有的杂念，目光凌厉如芒，直直射了过去，企图用境界的威压直接震荡对方的识海。　　　　他已经上山数十年，道心已经圆润通透，很少被外界事物影响，而刚刚上山的弟子难免浮躁，道心不够平静，是以很容易一个眼神就被影响。　　　　虽然知道连烨不是普通人，但贺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才上九离山一个月，境界只有换骨境，到底凭借什么，他的道心才能够如此平和安稳，就像是……早已看透一切的僧人。　　　　可连烨不是僧人，他就是一个有钱人，一个不一般的有钱人。　　　　少年目光灼灼地对望回去，并没有半点受压迫的感觉，依然平静微笑着。　　　　莫名地，贺缺感觉自己喉头一紧，在连烨自信的眼神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后来，贺缺才明白，这跟境界实力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因为连烨天生贵气，正是这一种贵气，让他有足够的自信来笑看任何事情。　　　　而这种贵气，天下无人能比。　　　　哨声堪堪响起，连烨一反常态，拔剑出剑一气呵成，上来便是珉都的莲花剑！　　　　莲花剑取势于莲，取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个“出”字，只见连烨剑尖轻颤，转眼间已到贺缺身前，而剑势竟没有一丝一毫弱化，反而越发凌厉！　　　　场下一片惊呼，要知道在强者这般威压下拔剑都不太容易，以那么快的速度出剑更不容易，而让剑落下还不变弱，几乎就是奇迹了！　　　　贺缺有些惊讶，但到底沉稳，一剑轻轻挥出，以流水般的顺畅巧妙地破了莲花剑，并且轻而易举地探到了连烨的心口。　　　　又是一阵惊呼，许多人纷纷感叹，到底是快要破境观心的高手，那么简单的招式能被他用得威力无穷，只可惜连烨怕是要输。　　　　连烨却似乎没有这个担心，立刻回剑变招，在空中轻巧翻身，身子陡然窜起一丈多高，竟从空中直直落剑！　　　　无依无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梁珂看得眼睛都直了，摇头道：“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这种剑势将竭的情况下转身还能跃起的，这连烨简直不是人！”虽然话这么说，她语气里却全是对连烨的倾慕。　　　　叶七拍拍她的头，笑道：“连烨本来就是疯子，现在他做出什么我都不惊讶了。”　　　　梁珂眼睛闪闪发光，忽然回头感叹道：“师兄，你要是有连烨一半厉害就好了！”　　　　这话颇为可笑，他们可是龙泉七剑，少年扬名，赢过的比赛也数不胜数，和连烨自然有一战之力，连谁胜谁负都说不准，而小师妹却这样说话。　　　　“师妹，你怎么能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二水牙及时道，顺手敲了敲梁珂的脑袋，“我们是龙泉七剑，不是九离山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梁珂挨了批评，却还是不依不饶，“连烨本来就很厉害啊，我看大师兄都不一定比得过！”　　　　这一番话让叶七的脸彻底黑了，冷冷道：“你既然这样不相信你的师兄，你就去九离山好了。”　　　　梁珂却很是委屈，三两步跑走了，愤愤道：“明明是事实，还不肯承认！”　　　　叶七看着她的背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心里还有点说不出来的苦涩。　　　　“这小丫头，平时让着她，现在反倒开始向着外人了。”水牙道，又安慰叶七，“大师兄，到时候打一架看看，不就知道了？”　　　　通过战斗就能明白，他们龙泉七剑，并不是吃素的，甚至不逊于连烨。　　　　叶七叹口气，摇头道：“再说。”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跟九离山中人较量一番，但当比试变了味，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