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一 血夜之梦（六）

段之一血夜之梦（六）　　我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觉得空空荡荡的虚妄。警察通知了我的家属，但是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我已经成年了，那些干枯麻木的联系早在很久以前也已经被别人割断了，所谓被称之为家人的人，一个都没有了，最后被我统称之为别人。可笑的是，居然也有这种说法，吃百家饭长大的人会有福气。暗地里唾弃这种想法，面上依然微笑地甚至是恭敬对待每一个曾经给我帮助的长辈。我并不是说人要虚伪地活着，而是不管是否被迫背上了恩情，这一辈子你怎么还也还不清了。你做牛做马，别人也不见得说你一句好。因为这是你欠别人的，这是你应该的。人生中好不容易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可以摆脱这些虚无缥缈的恩情，到现在看来，也显得极不可能了。总是到哪都一样，想起努力向学校申请助学金时自己被自己的经历和超低的泪点感动到一塌糊涂，却忽略了面前老师异样的眼神，她居然问：“这种病会不会家族遗传？”八成是以为我是个精神病吧，居然说到自己潸然泪下。　　我很想集中精神来考虑一下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恐怕我的智商上真是有些缺乏，总是放肆的放空自己的思想。想不出什么来。一个人的时候过去总缠绕着不放，没有人放过自己。多憎恨这个世界啊，却还不至于去伤害别人。　　僵化的大脑，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好任由手被铐着坐在审讯室里，大概现在也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吧。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她问我的话，会不会有一个人永远记得别人一辈子？我苦笑了下，如果不发生这样的事，我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但是大脑像是橡皮擦，总会定时去除那些毫无重要性却又让人痛苦的事实，深深地隐藏在水面之下，翻涌起来，让你疯狂。　　总之，事实就是这样，我勉力理了理思路，我的舍友在晚上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被我发现死在上铺的床上，然后我受到了惊吓，宿管阿姨报了警，警察到达了现场，因为暂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进入宿舍的痕迹，我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被带到了警局。最奇怪的是，如果她真的是自杀的，除了那句话，我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我们彼此之间太过生疏了一些，纵然有时候吃喝玩乐同吃同睡，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好得到。不要妄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能够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得到，常常是越相处越迷惑。夫妻之间尚有相处多年同床异梦者，彼此相敬如宾。　　抱歉，我总是忍不住发散思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好。总之我不了解离啦。寝室里的聪与炀又恰巧不在，多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孤立了我自己。　　最奇怪的是，我居然看见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离我这么近，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有时候，茫然地站在世界的前面，如同茫然地站在镜子前，数以万计相同的人类，同样的秉性，同样的知觉，那么我又是谁呢？　　就像是哪里出现了一个断层，然后我就像孙悟空一样无父无母毫无联系地来到了世界。　　　　杨雄队长有些无奈，他透过观察镜看着拘留室的小姑娘，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年龄，在发生这种事以后仍然茫然或者说以一种不在乎的淡定活着，除了最初见到她那时感受到的她的脆弱和不安，现在的她就像躲在了巨大的硬硬的壳子里。不太利于询问或者说讯问。　　他招了招手，让上午的那个母爱泛滥递给小姑娘一双鞋的女警去问话，再叫了那个面孔嫩的小年轻陪着做一下笔录，说不定会有些突破口。还要等法医的鉴定报告、指纹鉴定出来。嗯，还有那个奇怪的录像，他心里暗暗计较着。虽说这个女孩子是这个案件的第一发现人，但是她只是在警方的怀疑对象中，根据程序来的话，留她问话的时间最多也只是12个小时再加上24小时而已。　　　　女警和小年轻进了询问室。小年轻急急忙忙把笔录放下，给身边的前辈拉开了座椅，然后才自己坐下。当然，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这都是他妈妈一直教导他的绅士准则，然后方便上街的时候让他拎东西。女警察坐下了以后，面容开始缓和起来。　　“我是旬阳警察分区的李宏。我旁边这位是周子琰。”　　“嗯，我记得你。你递给我一双鞋。”面前的小姑娘微微咬了一下下唇。这是紧张的表现。　　“说一下你的名字、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吧。”　　“苏阳。经常居所地旬阳市旬阳区，身份证号码35084519950718xxxx。”　　“有点男性化的名字。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带到警察局来了么？”　　“知道，因为我上铺的林离死了。我是第一发现人。”　　“那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一下。你是学法律的，你也知道这其中的程序。”李宏按捺了自己动容的神色严肃地说。　　“我不知道。我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们昨天晚上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说清楚。”旁边的小年轻周子琰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我不是李警官，没有太大的同情心。”　　“晚上的时候，我在寝室里正玩着电脑。”　　“在电脑上干什么？一个人么？”　　“在写小说。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大概几点，说清楚。”　　“晚上9点左右，我在电脑上写小说，我上铺的女生林离回了寝室，我正专心地写呢，她突然问了我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不见了，会不会有人会记得？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答她的了，反正这种事情我觉得没必要考虑吧。大概11点多的样子，我就关灯了。她先上床的。其他的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寝室里其他两个室友，一个出去约会了，晚上不回来。一个每到假期就会回家去的。情况就是这样。”　　“我问你，你室友是你杀的么？”　　“不是。我不会做这种事。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好，那那把刀你认识么？是谁的？”　　“那是林离自己的。寝室里刀都是用来削削水果，互相借来借去的，没想到有一天成了凶器。”苏阳的眼帘微微垂下。像是有什么动容的东西。“大家感情都很好，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然后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慢慢地往下坠，悄无声息的。　　终于沉寂已久的情绪被发泄出来，苏阳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件外套被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她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推开门离去。　　　　“杨队，我觉得她不是我们要找的犯罪嫌疑人。”莫子琰有些苦恼地说。　　杨雄队长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心底暗暗想，还是有看不见的关系存在啊。　　“杨队长，你来看看录像。挺奇怪的。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一个技术部的警员了跑过来，表情有些奇怪。　　　　杨队长拍了拍身边的莫子琰的肩膀自顾的走开了。　　　　年轻多好啊，凭着直觉判定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