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海底捞

成绩出来之后就要放假了。　　　　本来是半个月放一次，但是学校想给新生一个下马威，关上一个月杀杀锐气。　　　　小明这次考了班级二十一名，与初始名次相比下降了不少，年级排名也滑到了五十多。　　　　好在数学考的还不错，不然刘朝辉和老王一起炮轰她她肯定受不了。　　　　真正的勇士，捏着不能望的考卷，也踏马想哭一场。晚上排队回寝室的路上，小明沉默着没说话，陈博也感觉到不对劲，但没问她，牵住了她的手。　　　　陈博的成绩很稳定，从小到大名列前茅，女生中的第一名。到是季策燕天天疑神疑鬼逼叨逼叨的，略微下滑了一点。　　　　年级人数多，一分就能甩十来个人。　　　　这天晚上小明迟迟不能入睡，她害怕以后一直是这个样子，后面那么热闹，他对所有人都很好，除了她。　　　　无形的孤立。　　……　　和所有被关久了的犯人一样，小明一回到家就是打开手机。　　　　学生的事哪有那么多，要不打打游戏、聊聊骚，要不就是上晋江，看最缠绵绯则的爱情故事。　　　　这次放假就两天，老王还强制要求各科老师往死里布作业。　　　　不过老师们不会理他就是了。　　　　放出去之前班长就要了班里所有同学的企鹅号。然后一把拉进群。　　　　群名叫，一团和气。　　“……”　　这是个贬义词……　　之后又被改成一鸣惊人。　　很理科，很班长。　　　　进群之后就是大家互相加好友了，小明没那么矜持等着别人加她，她主动从上往下加起来。　　加到秦则明的时候，她跳过去了……　　　　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能自取其辱！　　　　陆陆续续成了个高中分组，这聊那聊的，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爸妈还没回来。　　　　小明躺在偌大的床上，这是市里最好的商业房，虽然不是在市中心，但是无论从外形仿欧洲古堡的建筑，还是拥有特色后花园的清幽环境来说，都足以秒杀市里五六千一平米的房价。　　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美轮美奂，虚无缥缈。　　　　小明看着这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只想亲手打碎，打碎幻想与不真实。　　最亲的爸妈自从走北又走南后，几年之内除了汇款，再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点了个外卖之后，小明躺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梦里的家庭还是和和美美的。　　　　她是留守儿童。　　　　外界总觉得留守儿童是一个弱势群体，需要各方的保护，其实并不是所有留守儿童都会因缺少父母的关爱而形成一定的性格缺陷，小明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识字，奶奶懂道理，经常教她题目，教她为人处世。　　　　那时候爸妈北漂打工，也许是惰性使然，他们并不会想着存多少钱，要多么拼。　　　　每年回来两次，平时每天都会打电话。　　　　日子过的是穷点，可是人都在，心都在。　　　　小明的爸爸经常自嘲自己是“黄牛”，其实并不是骗人的，他们在首都的一家商场里“倒卡”，倒的是商场购物卡，“工作地点”就是商场的黄金手表专卖店，有人买，他们会问人家要不要省钱，一张卡通常一千能省五十，他们会给消费者省二十，这样自己能赚三十。所以一般找的都是黄金手表这样的大单子。　　　　每到各种节日，运气好的话一个人会日入一两千，平常的日子也可以达到两百到三百。　　　　首都物价高，房租贵，这样的生活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过了几年，小明发现人都变坏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　　　　爸妈像是决定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连着整个人都变了样子。　　……　　小明是被冻醒的。　　　　她贪凉，睡前没设置好空调定时关，醒来双脚冰冷。　　选的电视节目也放完了，自动跳转主页面。　　　　刚想起来关了空调，后脑顿时传来一阵眩晕感。　　　　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沙发，小明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现在大脑已经成了一滩烂糊，全身松软无力，还是密闭的空间，连个灯都没开。　　　　“女高中生将自己冻死在家里，是道德沦丧还是——”　　“救……命……啊……”　　　　没有用，没有人。　　　　“滴嘟——”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在安静的房子里异常刺耳。　　　　小明脑子转过来了，手机…打电话…119…不对…120……　　　　刚开页面是加好友提示……还加好友……不是加完了吗……哪个狗东西……　　秦则明。　　　　小明看着手机屏幕只觉得眼前发黑，竟然还撑着最后一口气点了同意。　　　　不行了，肾不动了，撑不下去了……　　　　一个扣扣电话就拨了过去……　　　　“呼…嗯……救我……在家……我要死了……”　　　　还没挂断，小明真的晕了。　　　　手机啪一声掉在脸上。　　　　电话那头的秦则明试着喊了几声，没反应。　　　　如果有选择，小明肯定不会押宝在秦则明身上，她不太相信未成年的高中生会具备紧急预案能力，更不相信一直不喜欢她的秦则明会伸出援手。　　　　可是现在老天帮她做了这个选择。　　　　他会信她的话吗？他会找到她家并送她去医院吗？　　　　他是不是以为…她在开玩笑。　　　　小明不想死，她假期作业还没写完，会被刘朝辉臭一顿的。　　……　　啪嗒啪嗒—　　　　梦里又出现了这个声音。　　到底在哪？到底是谁。　　好像是一个女人，二十来岁的年纪。　　然后呢？　　然后小明开始了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富人生活。　　整日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啊啊啊啊啊啊！”　　猛然睁眼，小明是在呐喊中醒来。　　　　她的一阵怒吼，周围的同学都聚集过来盯着她。　　　　“这么有力气，还吊起嗓子了。”陈博守了小明一夜，看她以这种方式醒来，忍不住怼几句。　　　　“欲求不满。”刚说完就看见床边围了一圈，冬凌，清越，季策燕，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卫生委员……　　　　“我现在感觉还行，你们都来看我，太感动了。”　　　　班长说：“没事没事你多休息，老王听见你出事了也很担心，一会他就过来。”　　　　小明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到昨天晚上，问到：“秦则明呢？”她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哦……那个啊…”班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还是冬凌帮着解释：“你不是打电话给盖哥了嘛，他就怕你可能出事了，翻了家校联系手册找到你家地址，喊了救护车。”“嗯，就是这样…”　　　　“哦……帮我谢谢他。”　　　　冬凌：“行行行，你好了之后自己亲自去谢吧。”　　忙前忙后累死人家了……　　　　虽说秦则明是帮了她这个忙，可是他就叫了个救护车…人都没来，救护车要进小区，要开门，她万一有事要喊家长签字……人不能要求太多，被帮的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喊送佛送到西。　　　　老王看完她，气色还行，就是受凉牵扯到了一些老毛病。　　　　除了陈博留下来陪她，其他人都走了。　　　　“你不会是因为成绩太差想不开吧。”　　“……”　　“我怎么会是那种自虐的人…我想上厕所。”　　“好。”陈博扶着她，还要一只手提着吊瓶。　　　　慢慢移到厕所，有一股烟味。　　“真缺德，病房里抽烟。”　　陈博知道是谁抽的。她不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　　……　　小明在家休息了两天，硬拉着陈博和她一起住。　　　　她已经好久没有在家里跟人说过话了，除了重复电视剧里的台词，她的声带几乎都不怎么震动。　　　　小明瘦了不少，也许只是暂时性的脱水，本就瘦削的一张脸更添病态的柔弱感。和平时跳脱的性子形成一种反差美。　　　　“菇凉，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黄瓜？”陈博在一堆焉了的黄瓜里挑挑拣拣，没几根还能吃的。　　“坏了吗？我这还有几根日本小黄瓜，不长不短，粗细正好！”　　　　陈博无语，岛国动作片都没看过几部，天天在这说荤话。　　“看你这生活状态，有故事的人啊。”　　……　　陈博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小明说那天的事，她不太明白男生的心思，的确不是所有男生都像季策燕那样有话就说，直来直往。　　恬不知耻，没羞没臊。　　　　早小明一天返校，旁边的位置空空的，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秦则明一双长腿懒洋洋的躺在那张空板凳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　　　　要是小明在，肯定要踢回去。　　　　不过这是陈博眼里的小明，大事没有，有时烈的像匹马，有时安静到冷漠。　　　　她回想入学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小明和秦则明之间似乎总有种微妙的联系。　　　　那天她在群里看见班长的消息，吓得澡都没洗就赶到医院。正好碰见秦则明在厕所里抽烟。　　陈博在医院的陪床上睡，秦则明可能是去了宾馆。　　　　第二天早上陆陆续续有不少同学来探望，陈博以为他回去了，但是他还是来了。　　　　跟她说，不要告诉小明他来过。　　后来被来了的同学听见了，索性一起打了招呼。　　他就是打了个电话。　　　　有人问为什么，他的回答是有过节，不想多管。　　　　今天仍然是忙碌学习的一天。　　陈博给季策燕写了张纸条：男人心，海底针。　　很快季策燕的回复就扔过来了：　　男人心，海底捞，下次放假带你去吃！　　什么玩意都能绕到吃上，绕到把她拐出去。　　……　　小明进来了。　　　　还拖着一大箱零食。与其说是零食，不如说是干粮，很干的粮。　　　　学校不给带别的吃的，只给带水果，牛奶，面包，饼干。　　　　水果和牛奶太重了，被小明抛弃了。　　　　周围的同学都分到了不少的吃的，怕他们觉得她太壕，买的都是一般价格的商品。　　　　最后她拿出压箱底的，是感谢秦则明的，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一样东西不能完全代表她的感激，而且也不知道人家缺啥，于是买了一些学校不给带的、自己喜欢的，藏在最底下，校警翻不找。　　　　“那个……谢谢你那天帮我啊，这是我偷偷带过来的一些东西，希望你喜欢！”　　　　小明看他暂时没有什么不爽的神色，战战兢兢的拿出她的宝贝。　　　　夏日迷你电池小风扇——在闷热的教室里感受风一般的清凉！　　八神清肺止咳花露水——你爽蚊死大家好！　　2016年高考冲刺九套卷——专家押题，命中率高达10.0%！　　看秦则明的表情还是很正常的，小明卯足了力气把最后一样东西翻出来。　　“当当当当！最新版老干妈豆豉酱，再也不用担心不想吃早饭啦！”　　　　要是说之前秦则明还好好的，那现在他连脚趾头都不好了。　　他望着那罐火红的老干妈，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根子都红了。　　“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