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梦回缘起心凄迷(下) 你的骄傲加上我的不在意,是我们的疏离. 我是看着十三一脸铁青回府的。 一入府他就把我扔开独自钻进了书房里。我满不在意的让睢儿给我换了家常的妆饰,正坐在炕上吃点心,睢儿拿着几朵梅花含笑道:“福晋发里怎的藏了梅花儿?” “嗯?”我咽下口中的点心,“可能是爷扔进去的吧?” “爷对福晋真好。”睢儿留下这一句话出去,剩下我还在迷迷糊糊不明就里。 喝过酒之后又被炭火那么一烘,竟然热了起来,我碰碰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便把大氅脱了下来扔在一边。仔细回想起十四,然后再回想起众人的结局。 “福晋,爷叫福晋过去。”十三身边的小睦子打了个千儿进来道:“宫里德妃娘娘赏了东西。” 我一路走进正堂,胤祥正和宫里的小太监打客套,那太监见我来了,站起身来嬉皮笑脸的道:“德妃娘娘寻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绿梅簪子,因欢喜福晋,所以特地派咱家给福晋送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雕花木盒,接着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德妃娘娘说了,若是福晋得空,多去永和宫陪陪娘娘,十三爷可不许拦着!” 我强忍住要笑,看见十三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许,忙接过了客气道:“劳烦公公了。”然后示意睢儿给他抓了一把金瓜子,笑道:“公公慢走。” 等人影完全消失不见,我才“噗”地一口大笑出来,只是觉得笑过后痛快了不少。 他的脸色又恢复到原来的铁青,自顾自的靠着软榻坐下,头也不抬,只是冷冷的道:“我若是把这簪子赐了侧福晋瓜尔佳氏,不知福晋可否愿意?” 我有些搞不清他的意思,不过也不想逆他的意,只道:“爷想赐给谁随爷的意思。” 他突然凝视着我,那种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包含着痛包含着凄厉,可惜那时我并未理解那眼神的深意。 “是了,是不重要的罢?”他又像是问我又像问自己,我搞不懂他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子很烦,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我在他欲要说什么之前马上快步走了出去:“没别的事,臣妾回屋了。” 我在跨过门槛前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可是我却是千百万个不愿意回头。外面的冷气扑上来使我顿时一哆嗦,可是我也不想回屋子,太闷,索性在府里四处走了起来。 之后的几日十三都没来烦我,我也乐得自在。只是觉得心里头总缺了一道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似的。学刺绣时候扎了手,学写满语的时候把字儿写到了手上,剪窗花的时候把剪子扎了手,糊灯笼的时候一不小心掰断了竹条…… 最后,在睢儿一脸震惊与恐慌之下,我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福晋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可能福晋一直没有发觉,整日里昏昏的低烧,想来也是身边的丫头大意了,不过不多时福晋就可以醒来了。”一个微微沙哑着嗓子的人在身边这样说。 我只觉得身上还是热热的,喉咙干燥得紧,微微睁开眼,是一副没比我好多少一脸憔悴的十三,我倒是好笑,刚想打趣他,只是不能说话,于是朝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划着告诉他我要喝水。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坐在床榻边却是纹丝未见要去打水的势头,只是道:“爷知道你一醒了又要跟爷炝,你索性听爷说完再说话罢。自己知道身子弱,着了风寒还不说话,眼瞧着年节下了,你若是病倒了,这府里一大家子人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别人啊!”他有些急,怕是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况味。 “德音…德音!”他欲言又止的,最后深深的瞧了我一眼,自顾自的离开了。 我望着那背影又是好笑又是恨,忽然之间一阵猛咳,我顺了顺嗓子,只觉得额勒带着不舒服,四下有没有人,只好偏过头闭着眼,胡思乱想。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仍然是那个穿着清朝官服的人,我有些怀疑了,他到底是十三,还是十四? 他仿佛一直带笑,神采飞扬的,我却看不真实,也不想去寻了,他和我一直保持着距离,恍惚之间又和一条很长很长的路重叠在一起,而他就在那条路的尽头,默默的站立,不来也不走。 中药真是苦得要命,于是每天睢儿就总是追着我求告:“好福晋,喝了药罢。”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是没有感过冒,顶多就是多喝点水然后多跑步——可是蹬着花盆底也跑不得步啊,所以每日的茶水倒是多了些。 这一日却没见睢儿端了药进来,许是烦了。我就着一点点烛影与外头的雪光学满语,这可是偷偷背着那位爷,要是下次十四喝醉了再来一口满语,我还要不要活? 隐约看见帘子下一个硕长的身影,随后便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他硬邦邦的把手里的瓷碗字放在桌上,随手扯了那张刚刚习完的满语帖垫着。大大咧咧的上炕坐下,一脸的万夫莫开:“今儿你必须把药喝了。” 我摇摇头,满不在乎的道:“小风寒,那里那么娇贵?养几日就好了。” 他看向我,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总觉得那平静下是满满的山雨欲来似的。他忽而好笑地,好笑地望着我:“兆佳德音,你是作践自个儿还是喜欢作践别个?” 我微微抬起头,没来由生出几分傲气:“回爷,德音不想作践别个,也不愿意作践自个儿。爷是小题大作的本事有所精益,德音的身子骨儿德音自个儿清楚,爷日理万机,德音不给爷添麻烦。” 他冷笑了两三声:“你倒真是个贤惠的好福晋!”他的目光忽然触及桌上的字帖,然后拿起一张鼓捣鼓捣,半晌呆着头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晕!这不是满文吗!我做好了十足十嘲笑他的准备:“爷忙得连满文都看不懂了?” 这回换他□□裸的嘲笑我了,他拍着掌笑得不能自已很好地衬托出我一头黑线:“满文?!这些七里八里的道道是满文?你当爷白当满人了?” 我很鄙视的看着他乐,心想要是我拿英语出来你绝对不是这副表情。 他可能想找个台阶给我下,于是又问:“马尔汉的女儿怎的连满文都不会?” “哦……”我有些乱了阵脚,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目光忽然触及那一碗浓浓的汤药,带着祈求似的语气道:“好爷…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我乖乖吃药,你教我满文好不好?” “你先喝了在商量!”他似乎没想到我还会和他打商量,眉间皱了皱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我在一脸化不开的苦涩中喝完了那碗药,忙抓过蜜饯子狠狠放了几粒放在嘴里,问:“可好了吧?” 他拿过碗看看,然后满意地一笑。复而又看看我一脸扭曲的表情,几乎差点喷茶,他心情仿佛突然放了晴,道:“好了好了,别传出去说爷虐待媳妇儿。我每日临一张字帖儿给你,你日日抄一百遍,若是不会读的就来找爷。一日未送来,爷可就不教你了。” 一百遍! 我怎么突然有点感觉回到了动不动就要抄课文的小学时代?然而他一脸的不能商量,我只能缴械投降:“是。” 然后暗暗骂了几声:“bad man!” 不巧他听见了,嚷嚷着道:“你嘟囔些什么呢?” 我马上换上一个谄媚的笑,笑出他一脸鸡皮疙瘩,我道:“爷,臣妾这是在夸您呢。” 他走出去的时候我方哈哈大笑起来,睢儿上来为我上了几道点心,一面也是笑着道:“福晋今个儿心情真好,爷方才也是笑着出去的呢!” 我打开窗透一透屋子里头浓浓的药味儿,不自觉的赞道:“今儿个天气真好,雪后霁了。” 过了几日便到了小年,我身子松泛了些便随着胤祥入宫。然后索性赖在德妃那里,陪着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唠嗑。 年节下来有的忙,德妃自然不消说,所以没多大时间搭理我。我一晃晃了几日,感冒好得差不多。只盼着除夕晚上随着胤祥参加宫宴,见一见那个精力充沛的老康头。 除夕那天随着我盼着盼着便到了。其实人要是忙起来日子如流水儿一般的过了。那天傍晚便入宫了,那场景我一辈子都不敢忘记,整个宫城被彩灯点得活了起来,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四处张灯结彩,宫人们有序并且规矩的走着,反正是把我这个现代人看呆了。 于是同行的四福晋不免打趣我了:“瞧瞧十三妹子,老十三不在身边便这般魂儿也丢了?” 我脸上一红,弄得旁边八福晋十福晋一起笑出声儿来。八福晋道:“而今有了十三妹子,咱们皇家媳妇儿在一起才快活得紧呢!眼瞧着十四妹子当年入府,模样儿也标致,可讨德妃娘娘的欢喜。” 四福晋眼神暗了暗,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德妃素来偏了十四,四福晋和四阿哥每次请安的时候,估计也是又怨又难堪吧?我于是给解了围:“十四妹子若是进来了,各位嫂子可别诌我了,我也凑合趣儿,厚颜无耻的诌诌十四妹子!” 八福晋瞥了我一眼,笑道:“十三妹子可真是水灵灵一个人儿的。” 四福晋带了我打了个圆场:“得了,那边宴快开席了,爷们儿都到了,快些走罢!” 得空我碰见了十四,于是笑着福了福身子,话语倒是十分的不正经:“你家福晋…”我没有继续,只是吞了吞口水。 他不答反笑,靠近了些低声问:“怎么样?以你的眼光,模样还标致不标致?” “挺好…”我含糊着答,随后直起身子道:“那个,十四叔。你家福晋进府的时候十三府是送了礼的吧?那个那时候我还没过门,现在十三府日子也不好过,十四叔您看要不退回些则个?”我财迷迷的看着他。 他耸耸肩:“你们府里瓜尔佳福晋依着十三哥的意思备的,你却来找我要?两字儿,没有。” 他大笑着离去,留下一脸深深鄙视的我。 关键时刻皇子都不仗义,我跺跺脚,却忘了踏着花盆底,一脚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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