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纪阮病得昏昏沉沉,及至天蒙蒙亮,浣夏又来喂她药之时,她方才算是捞回些神智,勉强睁开眼看了看。 她并不知道来为自己施针看病的是谁,目光触及一直在守着她的纪珑时,便安心了许多。 “软软,可好些了?”纪珑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阿姐在呢。” 纪阮迷迷糊糊地应了句,点了点头,喝了药之后又睡了过去。 及至天光大亮,方才悠悠转醒。 目光恰巧撞见来为她复诊的傅轩执。 纪阮下意识地愣了愣,等到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后,装出一脸茫然的模样看向浣夏。 “昨夜您突然发热,庄子附近的大夫并不在家中,幸好恰巧碰上这位傅公子肯过来,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浣夏感激地看着傅轩执。 “多谢了。”纪阮有些无力地看着他笑了笑。 “举手之劳罢了。”傅轩执打量着她的神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能静下心来为她诊脉。 纪阮将手搭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傅轩执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他少时就在家中跟随自己的母亲学过医术,后来到了她身边后,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也跟着太医院的太医学了不少。虽然称不上妙手回春,但是治这么点小病还是不在话下的。 诊脉之后,傅轩执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纪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了眼睫,守礼又克制的模样。傅轩执将她小动作看在眼里,有些想笑,他前世就知道纪阮这个人很看重旁人的相貌,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相貌很好,但这样的相貌在宫中时反而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让他厌烦得很,直到后来被纪阮一眼看中,他才终于觉着原来这还是有些好处在的。 而这一世,纪阮的眼光看起来还是跟前世一样。 “姑娘现下觉着如何?”傅轩执问她。 纪阮想了想:“胸口闷闷的,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 傅轩执点了点头,又问:“旁的呢?” “旁的还好,只是仍旧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纪阮说这话时声音软软的闷闷的,听起来很是不高兴,低垂着眼睫,有种说不出的乖巧模样,让人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着。 傅轩执喉头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移开了目光,将昨夜的方子略改了改告诉了浣夏,又道:“你家姑娘身子弱,应该好好将养才对。” 浣夏应了一声,又颇为怨念地看了眼纪阮。她平素里不知劝了纪阮多少次,可她总是不听,有时候生病了连药都不肯老老实实地喝。 纪阮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小声道:“我这次会好好喝药的。” 这样的话她以前也不是没说过,尤其是在纪珑面前应承的很好,转头就不认账了。浣夏忍不住说:“姑娘可记着今儿说的话,回头不要赖账才是。” 纪阮眼神发飘:“知道了。” 傅轩执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新奇的很。前世里浣夏跟在纪阮身旁,纪阮素来看重她,可她在纪阮面前也一直是毕恭毕敬,从来没有敢像现在这样说过话。 看来当年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纪阮与浣夏。 只可惜当年他到纪阮身边之事那些事情都已经过了,众人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多提,他怕触怒了纪阮也不好去问。只有在后来他决心叛变之时,才略有耳闻,只是仍旧不大清楚。 纪阮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勾唇笑了笑。 她刻意引得浣夏来说那些话,便是为了彻底打消傅轩执的疑虑,如今看来这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吧。 傅轩执又叮嘱了她不少事情,而后思来想去发现再无旁的事情可说,便起身告辞。 浣夏连忙去送傅轩执,又将感激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个遍。 经此一事,傅轩执在她心中已经是如同救命恩人一样的存在了,昨夜那样危急的情况,城门已经落锁,又寻不着合适的大夫,若不是有傅轩执,她简直不敢想象让纪阮生生熬一夜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形。 傅轩执叮嘱道:“该服的药一定要定时定点地服用,不能耽搁。” “我会看着姑娘的,”浣夏叹了口气,“只是她总是嫌药苦,就算配着蜜饯也没用。” 其实这点也不能怪纪阮,傅轩执跟在她身边数年,对她的体质也很清楚。她素来吃不得苦的东西,就算佐以再多的甜点也没用,勉强喝下去的话,有时候也会吐个大半。狼狈的模样,实在是又娇气又让人揪心。 所以到后来,傅轩执开始正经学医术,就是为了给她调理身体,让她尽量不要染病。 傅轩执沉默片刻,也有些无奈:“慢慢哄着她,多少也是要喝点药的。平素里小心照料着……”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话不自觉间说得已经有些越界,及时止住,笑了笑:“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让人去找我就是了。” 浣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态度如此平易近人,连忙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傅轩执离开后,纪阮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前世之事,隐约想起当年自己也曾有过这么一次大病,只不过那时候是在京城,所以及时请来了大夫。而这一世,因为她执意要跟着纪珑到庄子上来,才阴差阳错地撞见了傅轩执。 她想了会儿,勉强喝了半碗药,吃了几颗蜜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昨夜她突然发热之时,浣夏只让人去告知了纪珑,并没有惊动柳氏,等到第二日正午,柳氏方才知道了此事。 纪珑一夜都没合眼,也不大有精神,将昨夜之事大略讲了讲,而后道:“好在有惊无险,软软现下已经转危为安,夫人不必担忧。” 柳氏问:“你们在何处请的大夫?” 纪珑想了想,还是据实回答:“此事多亏傅公子,若不是有他相助,软软只怕就……”她叹了口气,仍旧有些后怕:“等到回了京中,我再让人备下厚礼给傅家送去。” “也好。” 柳氏听到纪阮已经没什么大事,便也没再管这件事情,倒是一旁的杨妈妈动了心思:“夫人这几日不是觉着身体不适,既然这位傅公子医术精湛,何不请他来为您诊脉。” 纪珑素日在柳氏面前都是极乖巧听话的,连带着对她的陪房杨妈妈也很尊敬,可听了她这话之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在她看来,傅轩执并不是医馆的大夫,能够来为纪阮诊治也不过是因着人家心肠好罢了,又怎能将人家随意呼来喝去? “夫人若是身体不适,不若就回京城吧?”纪珑赶在柳氏下决定之前开口道,“左右在庄子上也没什么事,夫人安胎方才是要紧的,刚好软软也能回京中修养。” 纪珑虽没说出来,可心中也有些疑虑,柳氏不在京中好好养胎,特地赶来京郊的庄子是为了什么?她将这一胎看得这般重要,为什么要白折腾? “我没什么大碍,杨妈妈少大惊小怪。”柳氏眼含警告地看了眼杨妈妈,又笑道,“庄子这边倒也别有一番意趣,停几日再回去罢。” 纪珑应了下来,其实她方才也不过是试探而已,毕竟对于软软来说在庄子上修养也是一样的。 又等了两日,她接到了南宁侯夫人的帖子,请她到山腰的别院看桃花。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原本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的纪阮也霎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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