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责

王采女有些心不在焉的跨出坤宁宫宫门，没想到门边阴影处跪着的赵顺儿，突然身子一歪，撞到了她身上。　　王采女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但还是被撞了一下，幸好身后宫人嬷嬷扶着，并没有摔倒。　　送王采女出门的小太监一惊，飞快的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了。王采女也在宫人的掺扶下，重新回到了坤宁宫。　　不仅是赵顺儿，连德妃看到这情况都惊得脸色一白，周宝林的前车之鉴还不远呢！她们这里又撞了王采女！　　赵顺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王采女胎象本就不稳，经这一撞，也不知会不会.....。　　这一次肯定是完了，连皇上都不会再帮她！王采女腹中，可是皇上期盼已久的子嗣！皇后娘娘对皇上的子嗣，护得眼珠子似的，又才经历了萧御女的事，真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况且萧御女的状况到现下都还没安稳，根本不知道这胎能不能保下来的情况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对王采女这得来不易的一胎，想必是更加重视了！　　赵顺儿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遭到怎么样的处置。短短一月之间，第二次经历生死关头，她只觉得心中空空的，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身后的彩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牙齿打颤的格格作响都清晰可闻，就连德妃，这时也是面色发白。　　德妃不是没害过皇上的孩子，但这样被众人看见的，还是第一次，尤其皇上年纪渐长，皇后娘娘对皇上的子嗣日益关心，萧御女跌倒之后，本就胎象不稳的王采女简直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希望了！这一次只怕是连她也不能轻易脱身了！　　但最可气的是，这一次她并不是有心的啊！她真的只是想拿赵才人出气而已！不提防王采女刚好要出宫门，这才撞上了！绝不是她存了什么一石二鸟的主意！像这样大庭广众的，就摆在明面上的事，她得多傻，还是得多张狂才会直接这么动手？还相信自己能脱身？　　可是有个蠢不可及的周宝林在前面，加上她以前的动作皇后娘娘怕是早有怀疑，德妃只怕皇后娘娘这次，是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信她？　　小太监进去禀报后，坤宁宫很快就乱了起来，许多宫女太监拥出来，有人去请太医，还有两个嬷嬷将王采女半扶半抱的送进了坤宁宫里。　　皇后身边的金嬷嬷则走到了跪着的赵顺儿与德妃面前，「两位贵人随老奴进去吧！」　　赵顺儿在彩菊的掺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就跟着金嬷嬷走，抢在了德妃前面也不知道。德妃也没心情管这些礼数了，脸色苍白的跟在后面。　　进了殿里，见皇后娘娘正焦急的站着，嘴里催促着：「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再去催催，太医怎么这么慢还没有来？不是叫先去顺昌宫请一个吗？」　　低头一看见两人，顿时脸色一厉。　　「你们两个，给本宫跪下！在这里等着！」皇后说完，转身就去了内室。　　赵顺儿才刚站起来，腿还酸软着，听皇后娘娘这么一喝，顿时腿一软又跪下了。德妃脸上是满脸的不服气，但还是不敢违抗，最终也跪下了。　　两人才跪下不久，太医就匆匆赶到了，很快的进了内室。　　看见太医，赵顺儿精神一振，努力的听着内室的动静，只是太医进去后，内室中一片安静，什么也听不出来。　　直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娘娘和太医才相继出来，皇后娘娘吩咐着找顶软轿来，将王采女抬回去，又嘱咐太医小心照看着，看皇后娘娘的面色，非常的严肃凝重，赵顺儿却是猜不出什么来。　　但皇后娘娘这时就吩咐把王采女抬回去，应该就是没什么大碍吧？总不会是立时要流产了，所以在这坤宁宫留不得？　　从皇后娘娘出来，德妃与赵顺儿就一直盯着皇后娘娘瞧，德妃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在家受宠，进宫以来也是一直顺风顺水的，何曾跪过半个时辰？这时已经快跪不住了，见到皇后娘娘，就一直盯着她瞧，心想着看来王采女没事了，她总可以回去了吧？她就说，只是不小心碰了下，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送走了太医和王采女，皇后娘娘终于有工夫看向德妃与赵顺儿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宫已说过多少次了？后宫一切当以皇上为重、以皇嗣为重。先前有个周宝林胡作非为，现在还殷鉴不远呢！你们两个就又敢行此谋害之事！你们当本宫是死的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本宫！」皇后娘娘开口，却是一句不提王采女的情况。　　看皇后娘娘盛怒的模样，赵顺儿真是心里没底，完全不知道将受到什么处置，平时皇后娘娘一直是威严端庄沉静的，几时有这样完全将情绪表露出来的时候？可见皇后娘娘是怒到极点了！她一颗心悬着，都没觉得跪得双膝发痛、两腿发麻了。　　而德妃已是跪不住了，此时听见皇后娘娘这么说，忍不住开口辩道：「臣妾不是有意的，只是这赵才人对臣妾不恭敬，臣妾才想教训她一下罢了！实在是不知道王采女会这个时候出来！并没有要害皇嗣的意思！」　　皇后听了，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本宫真是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才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来是想宫中和气，姐妹相处和睦，结果都宠出了什么东西来了！」　　说到这里，皇后顿了顿，开口：「来人！去传宫杖来！德妃不敬本宫，意图谋害皇嗣，杖责三十！赵才人不知礼数、不敬高位，也杖责三十！」　　宫人听了都很惊讶，没想到德妃居然也有被杖责的一天，但想到了王采女腹中的可是小皇子，就很快的领命退下了。　　德妃一听见传宫杖来，整个人都懵了！她入宫多年，不是没有看过妃嫔被杖责，但皇上这么宠爱她，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皇后她怎么敢？皇上不会容许的！　　再听到杖责三十，德妃立时就叫了起来：「皇后，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敢！」　　皇后根本不理会德妃的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德妃。　　德妃恐慌至极，就想爬起来，但她跪久了腿脚不灵便，还没起身，一旁就有个力大的嬷嬷又按住了她。　　赵顺儿起先听到杖责，先是松了口气，还好皇后娘娘不是说什么要把她赐死，但又想到杖责三十，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住，该不会就被打死了吧？这么被活活打死，还不如赐她鸩酒一杯呢！　　且她虽然在家过得不好，那也是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第一次就是方才被德妃抽了一巴掌，结果现在马上就要受宫杖了吗？　　想起方才挨了一巴掌，赵顺儿这才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刚才一挨打，她就撞到了王采女，然后光顾着惊恐担心了，都没顾上脸上的疼。　　现在想起来了，顿时觉得疼得慌。可只是挨一巴掌就这么疼了，三十杖她受得住吗？赵顺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好像过了非常久，又好似只一瞬的工夫，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准备，宫人们就拿着宫杖，抬着刑凳过来了。　　他们将刑凳摆在了正殿的中央，四个高壮的太监拿着宫杖站在两边，一个大太监躬身向皇后娘娘回话：「启禀娘娘，杖刑准备好了。」　　皇后娘娘疲惫的一挥手，「开始吧！」　　皇后话音一落，马上有两个嬷嬷来抓赵顺儿，赵顺儿浑身颤抖着丝毫没有力气，根本不敢反抗，任由嬷嬷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嬷嬷嘴上还说着：「请贵人上刑凳吧！」这刑凳是红漆楠木凳，面上光亮平滑，也不知有多少人趴在上面受刑过，赵顺儿被拉到刑凳前，看着这凳子，怎么也不敢趴上去，那两个嬷嬷就大力的将她按了上去，还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将她的外衣褪了去。　　身后彩菊早吓得瘫在地上，而身旁德妃正尖声叫着，激烈的反抗。但这一切的嘈杂，好似都离赵顺儿很远很远，跟她好像根本没有关系。　　她只感觉到她被两个嬷嬷按住手脚，大力的按在凳子上，她觉得她好似全身都痛着。　　等德妃也被剥去了外衣，按在凳子上之后，四个太监就两两站在刑凳旁，看前面的大太监一挥手，有个小太监在旁报数道：「一！」　　右边的太监就高高的举起了刑杖，重重的落在了赵顺儿身上。　　赵顺儿疼得脑中一片空白，她做了再多准备、想了再多，也没想到杖责会这么疼。她仰起了脑袋，接着又躬起了身子，觉得先是疼得一激灵，接着却又更加浑沌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隐约听得隔壁德妃凄厉的惨叫声。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叫了吗？　　「二！」一旁的小太监报了第二个数。　　又是一杖从左边打下来。　　赵顺儿觉得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但怎么偏偏又那样疼呢？　　浑浑噩噩中，好似听到一个不属于尘世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