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动作很快,这一天下午,新嬷嬷就到了赵顺儿的住处。 新嬷嬷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看着和秦嬷嬷差不多,姓何。何嬷嬷看起来有些严肃,不用秋霜提醒,彩菊在这何嬷嬷面前都规规矩矩的。 连赵顺儿,看了何嬷嬷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发怵,觉得自己在何嬷嬷面前,不像主子,倒像晚辈。 何嬷嬷板正的给赵顺儿行了一礼,道:「见过美人主子。老奴以后就跟着美人主子了,老奴一定会尽心竭力,好好伺候美人主子。」说完,抬头看了赵顺儿一眼。 赵顺儿被她看了一眼,总觉得心里不□□稳,不知道这何嬷嬷那一眼里,有什么意思,好似在打量自己似的,赵顺儿几乎是瞬间就觉得绝望,这嬷嬷肯定是有人派来的!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不过,很快的,赵顺儿就知道这嬷嬷是谁派来的了。 这一日何嬷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在熹平宫安顿了下来。整个晚上,彩菊和秋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秦嬷嬷也不似之前那样与自己亲近,不知躲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人。 第二日赵顺儿请完安,就见何嬷嬷没有出门,正在殿中等着自己。没见到秦嬷嬷,早膳也是小太监张忠提回来的。 何嬷嬷向赵顺儿行了礼,就站在一边盯着她用早膳,秋霜赶紧上来布菜服侍。赵顺儿被何嬷嬷盯得浑身不自在,想着这何嬷嬷不论是谁派来的,都不该是这样上来就直愣愣的盯自己吧?这谁还能不怀疑? 也不知这何嬷嬷是怎么想的,不是该假作亲和,先与上下都打好关系,让人放下戒心。真融入了这里,到时候想打探点什么消息,或者是想动点什么手脚,那才容易不是吗? 赵顺儿被何嬷嬷盯得如芒在背,食不知味的用完了早膳。秋霜才收了东西下去,何嬷嬷就走上前来了。 看何嬷嬷过来,赵顺儿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好应付,一面在心里默念着秦嬷嬷给自己说过的一些应对之道。 但何嬷嬷一上来就开口道:「老奴听说美人主子想读书识字,皇上派了老奴来,好好辅佐美人主子。老奴祖上也是耕读传家的,自小就颇读过一些书,想来还能帮得了美人主子。您先写一篇字来我看看。」 原来是皇上特地派来教导自己的人吗?但会不会太严厉了?赵顺儿有点呆,她是想要多读点书,但真没想过要找一个这样严厉的先生啊! 赵顺儿不敢反抗何嬷嬷,看着她严肃古板的脸,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铺了纸、磨了墨,写了一张千字文。 一张纸写满,大约只写了五分之一。赵顺儿抬眼偷瞧何嬷嬷,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写下去,何嬷嬷已拿起了赵顺儿的字看了起来。 「嗯,不是全无根基。只是这字不像要练簪花小楷,但要写大字又全无力度,没有灵气,实非良才。还有这里恭惟鞠养,这鞠字也写错了!右边这是菊花之下边,也念做匊,不是匋字!」 赵顺儿听了何嬷嬷的话,惭愧的低下头。这些日子虽然自己很认真的读了书,也练了字,但到底底子太差,学问并没长进多少,连千字文中,都还颇有些字不熟悉,认是认得了,却常常写不出来。 「看您这样,只怕是从没正经念过书吧!女子立身,还当以女戒、女范为本,老奴就先教教主子女戒吧!看主子也读了些千字文,女慕贞絜,就是这个道理。女子要读书,就当读女戒、女论语、女范、内训等等。」何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向书架行去。 赵顺儿在家时,虽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女戒还是读过的,不过也不敢反驳何嬷嬷的话,乖乖的看何嬷嬷到书架前去挑书。 何嬷嬷在书架上看了半天,却皱眉说道:「主子这里如此多书籍,竟没有一本女戒么?女范、内训、闺范一概都无,却是满书架子的话本游记,这成何体统!」 赵顺儿吓了一跳,这些书都是皇上赐的,唯恐何嬷嬷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大着胆子道:「嬷嬷,这些都是皇上赐的!」 没想到何嬷嬷听了脸色越发难看,说道:「皇上怎可如此,女子本就不该读书。若是为明理,读些闺训之类也就是了,连四书五经都不该读,何况这些杂书!这些杂书只会侵扰女子贞静之心,使女子不安于室,皇上居然赐这些书给你,真是大大的胡闹!」 赵顺儿听了何嬷嬷的话,皱皱眉头,总觉得不大妥当,但这是皇上赐的嬷嬷,赵顺儿又不敢反驳什么,不过,这个皇上赐下的嬷嬷,好似刚才说了皇上的不是?到底该听不该听啊? 只听何嬷嬷又道:「按理这些祸害人的书,就不该要留,应该全都扔了才是。但既是皇上赏的,扔了却不恭敬,主子将这些都收起来吧!不可再摆在书架之上,今日嬷嬷就将女戒写出,明日开始教主子读女戒。」 赵顺儿唯唯应了。 何嬷嬷又道:「这书架上的书,主子没看吧?」 赵顺儿心一跳,抬头看了看何嬷嬷,嘴上已自否认道:「没有、没有,还没看过。」 何嬷嬷听了才点点头:「正该如此,这些杂书,无论女子、男子,都不该看。话本中具是些情爱志怪,大违贞娴之道。而这些山川图志,若男子看了,也还罢了!就是增广见闻、开拓心胸,女子看了,就是大大不该,这使人心野、不安于室!」 看山川图志,可使男子增广见闻、开拓心胸,那么女子就不需要增广见闻、开拓心胸了么?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每日就是居于深宫,最远到的地方,就是太后娘娘居住的寿安宫,又不为天下黎民谋福做事,要增广见闻作甚? 赵顺儿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沉迷于游记之中,看得都不想出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每每希望自己没有入宫、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出门,亲眼见一见这大好河山。 而今想来,当时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果真是大大不该,这可不是不安于室么!果然这些杂书是看不得的。皇上长于乡野,对这些规矩并不熟悉,才会随意给自己赐了几本游记,但自己却是不应该看的。 赵顺儿这时觉得惭愧,也觉得自己让爹娘蒙羞了,打定主意再不能碰这些杂书,要好好听从何嬷嬷的教导。 何嬷嬷当晚就把女戒从头到尾写了一遍,第二天开始让赵顺儿读。何嬷嬷发现了赵顺儿在家中时,是读过女戒的,倒是满意了些,让赵顺儿照着女戒,练一回字,以后练字就抄女戒,直到把女戒背下来为止。 很快,何嬷嬷就又写出了女范与女论语,这两篇赵顺儿却是没读过的,每日就听何嬷嬷讲解这些。 这几日秦嬷嬷每天都躲得不见人影,就像那些别的宫里躲懒不管事的嬷嬷一样。这个何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是秦嬷嬷跟她却无交情,找了一些老姐妹打听过,也没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这何嬷嬷跟谁都没有来往,每日只做好份内之事,一步都不多走的,据说性子古板,还有些不近人情。 秦嬷嬷不能确定何嬷嬷会忠于主子,所以这些天都一直躲着,没有出来在主子面前晃悠,但就是为了不被何嬷嬷发现自己对主子的态度不一样,也还是担忧主子,也不可能真就这样一辈子装作跟主子不亲近。听彩菊说了,主子这几日都在跟着何嬷嬷读书,好似何嬷嬷是皇上特意指过来教导主子的,秦嬷嬷略感放心。 不过这一日,天色还没暗,秦嬷嬷就溜了回来,想亲眼看看主子与何嬷嬷相处得如何。 在侧殿外,就听见何嬷嬷确实在教主子读书,秦嬷嬷就也站在窗下听了一会儿。但听着听着,秦嬷嬷却皱起了眉头,这何嬷嬷教的都是些什么! 只听何嬷嬷道:「这立身第一,主子在前面都是学过的了,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这些主子在进宫前,想必也都学过了宫规了,宫规比这可严谨多了,也不需嬷嬷我多说。 再来早起、事父母、事舅姑,主子既进了宫,这些都是用不上的了。还有这一条,事夫,这却需好好说说。 皇上是君,莫说是主子,就是皇后娘娘,和皇上那也是与寻常夫妻不同的,皇上不单是夫主,那是先为君、才为夫,对妾室来说,这就只是主,不能是夫。 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这几句却是不能学的,要说什么劝谏之语,那可轮不到后宫之人,皇上要做什么,都只能顺从,君要臣死,也不能不死。至于后头说的,皇上自有宫人伺候,你们却是不必这样劳身,可这心里.....」 秦嬷嬷听到这里,再也受不了,去找了彩菊,让彩菊把这几天来,何嬷嬷到底都对主子说了些什么,详详细细的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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