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馅

从树丛后探出头去看，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两个身影，但中间还有些枝桠，看得并不清楚，而且那老嬷嬷一直背对着秀儿。　　秀儿蹙了蹙眉，犹豫着没有再前进。　　面对她的小宫女看着面生，应该是不认识的，此时只听她带着泣音道：「嬷嬷，我要真这么做了，可就没活路了！」　　那老嬷嬷怒道：「你手脚利落点，不要被人发现了，怎么会没活路？你要是不肯做，顺昌宫那小宫女是什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你的家人，顺昌宫那一位就是没办好事，全家一个都不剩！你自己仔细想想！」　　秀儿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这老嬷嬷就是太后跟前那一位，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在后宫中的事，几乎都是让她去做的。看这样子，太后是又想做些什么，不巧竟被自己给撞见了。太后她不是失了王采女肚子里的孩子后，想把窦美人的也弄掉了吧？没有王采女生的孩子来抗衡，冒险让窦家有孩子，对太后和谢家来说，确实风险太大。　　可太后才损失了那么些人手，又差点让皇后查到，没想到还是这样胆大，想对窦美人下手。　　那小宫女听了老嬷嬷的威胁后，身子抖得厉害，颤颤巍巍的要去接一个纸包，可手伸到了一半又顿住了，还是没把那东西拿过去。　　老嬷嬷把手里的纸包往小宫女手里一塞，见小宫女抖得更厉害了，待要推拒，可又不敢的样子，缓和了声音道：「太后娘娘如今宫里可用的人也不多了，怎么会随意牺牲一人？你只要按照太后娘娘的要求，把东西下到窦美人的茶里，到时候自有人来顶罪，查也查不到你头上，只会查到德妃娘娘。」　　那小宫女惊讶道：「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那也是窦家人呀！和窦美人是姐妹，她怎么可能要害窦美人的孩子！」　　老嬷嬷道：「你懂什么！就是姐妹才更不能忍！要不是因为窦家一定不会容许德妃下手害窦美人，太后娘娘只要等着就行了！德妃自会帮太后办成这件事！可是德妃身边全是窦家的人，她想办这事都没人可用，太后只好自己来了。不过，所有的证据肯定都会查到德妃身上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小宫女将信将疑的握紧了那纸包，道：「我真的只要把这东西下在窦美人主子的茶里就行了？到时候我真不会有事？」　　老嬷嬷道：「放心吧！保你没事。到时候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的家人也平安无事，可不是好？」　　老嬷嬷又叮嘱道：「记住了！尽快下了药，早点完事儿，就不用再挂心着了！」说着就转身，要回寿安宫去。　　从这里要回寿安宫，要沿着溪水往回走，就是秀儿躲藏的方向，秀儿见那老嬷嬷回头就要往这边走，没时间避过了，赶紧转身就爬上了身后的大树。　　大树高处枝叶浓密，虽然可以挡住身形，可也不可能不碰到枝叶就掩藏好。秀儿担心那嬷嬷本来未必会注意到上头，自己往枝叶中一躲，摇晃了树枝、发出声响，只怕反倒要引人注意。因此她没有爬高，就小心的躲在一处较粗的枝干后，暗自祈祷那嬷嬷不会抬头看见自己。　　那嬷嬷果然竟自走远了，一点没留心头上，显然完全不觉得这样的密林里还会有人。只是寿安宫与蔚然宫都在西面，两宫离得还不远，为什么她们却要特意跑到东面的树林里头密谈？　　那嬷嬷回去寿安宫，只怕得在没人的时候，快速进到御花园中，然后假作太后让她来折花或什么的，才能顺利回去寿安宫，被人瞧见的机会可大多了。难道是因为近日西边的冷宫住进了两人，来来往往的人变多了，所以西边如今不荒凉，没法儿好好说话了？　　秀儿不知道，自从张全和侍卫统领燕熙知道了王采女在西边的宫殿里，行了那不贞之事后，西边现在的巡逻，也比以前严密了，再加上周宝林与萧御女相继进了冷宫，还偏偏不在同一个宫殿里，西边如今是热闹多了，所以她们才改了到东面儿来。　　不过她们不知道，东面这一边，秀儿时不时的就会带着几个暗卫来来去去的，若是她走密道，密道中自是没人跟着，但出了密道，要从乾清宫溜出去玩儿，就会有乾清宫的暗卫跟着了。　　今日她想哥哥也不在乾清宫，就没回乾清宫走密道，从东面的树林就直接要回兰宫，没想到正撞着了这事。　　秀儿还待在树上，等着那小宫女也离开，才好下树回宫去，但那小宫女还有些情绪不稳，不敢叫人看出，就独自待在树林里拭泪，也是要等那老嬷嬷走远了，两人分得开些，不要让人瞧出了端倪。　　那小宫女一面拭着泪，一面缓缓的往回走，小心的穿过了树丛，就来到秀儿待着的大树下了。她似是还有些颤抖，伸手扶了大树，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　　秀儿暗自懊恼，这小宫女什么树不好靠，偏偏挑了这棵树，此时她只要微微抬头往上瞟，就能看见自己。　　没想到这时却正有只鸟儿从天上飞过，嘎嘎的叫了几声，那小宫女顺着鸟叫声抬头，正好看见了躲在树上的秀儿。　　小宫女吓坏了，张嘴欲喊，此时那老嬷嬷还走得不远，若被那小宫女喊出声来，肯定能听见动静。秀儿当机立断，飞身下扑，双腿钩住了树枝倒挂下来，伸手就捂住了小宫女的嘴，堪堪堵住了她将要出口的惊呼。　　秀儿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抓了她的肩膀，轻巧的松开双腿落地，趁着小宫女惊慌没注意，将腰间御书房当差的标记玉佩塞进怀里，拉了拉衣裳遮住腰带，又利落的制住了那小宫女的双手，阻止她争扎。　　跟着秀儿的两个暗卫，为了怕被人发觉，跟的并不近，见主子被小宫女看见，差点就要把那老嬷嬷给引回来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可相距太远，也没法儿帮忙，好在主子身手利落，制住了那小宫女，没让她叫出声来。若是让那老嬷嬷发觉不妥，要连老嬷嬷都抓了，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这时秀儿抬头看向那两个暗卫，两个暗卫观察了一会儿，打手势表示那老嬷嬷已经走远了，应该不会听见声响，秀儿才低头看向那小宫女。　　这小宫女此时浑身抖如筛糠，方才与嬷嬷的对话，肯定都被听见了，而那堕胎药自己还揣在怀里呢！这回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秀儿低声对那小宫女道：「我放开你，你可别喊，招了人来，你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宫女点点头，秀儿放开了她，她果真没喊，只是抖得站不住，还是秀儿又扶了她一把，她才没软倒到地上去。　　秀儿看这小宫女这样不经事，不由摇了摇头，这肯定不是太后精心培养的人手，肯定又是一个要随手牺牲掉的。　　秀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抖抖索索的答道：「奴婢、奴婢叫问梅。」　　秀儿点了点头，说道：「你不用这样紧张，我们娘娘和太后娘娘的心思是一样的，今日之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回去之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　　问梅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秀儿，身子还颤抖着，说道：「什么？」　　秀儿道：「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那窦美人怀了身孕，就好似多了不得了，连皇后娘娘也敢算计，等她真生下小皇子来，还有我们娘娘站的地儿吗？这宫里想要她性命的多了去了！你要做这事，我们娘娘非但不会阻止你，还会帮你呢！」　　问梅听了秀儿的话，稍稍镇定下来，庆幸居然能死里逃生，暗想这娘娘也想要窦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死，莫不是就是德妃娘娘吧？　　秀儿道：「你回去吧！小心些，可别露了行藏。」　　问梅点了点头，还有些魂不守舍的，要迈步时还绊了一下，秀儿看着她，似有不忍的样子，又说道：「你下手之后，要是被人发现了，记住要死咬着是德妃指使的，我们娘娘有机会的话，还能拉你一把。你要是说出太后来，我们娘娘也救不了你了！」　　那小宫女抬头看向秀儿，僵硬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秀儿的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直到回到宫里，问梅才想起，方才那宫女让她如果出事了要攀咬德妃，那肯定不能是德妃娘娘的人的。她说我们娘娘，那能是谁？会是贤妃娘娘吗？　　本来太后让她给主子下药，要害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问梅就恐惧无比，这会儿又被人发现了这事，更让她六神无主。可好在那人也和太后娘娘一样，想要窦美人肚子里孩子的命，或许她真不会说出去。　　但又多了一些人知道自己要害主子，问梅还是感到更恐惧了，待要不下手，又怕太后娘娘的手段，还会牵连了家人，这让问梅辗转反侧，着实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