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钟嬷嬷与秦嬷嬷都是一夜未睡。 其实在整个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太监,就没有几个人在这一夜能安睡的,每个人都想起了先帝在位时的那段日子,那样的惨烈,那样的血腥,这些老人们好似都能听见夜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嚎声,风里飘来了浓烈的血腥味。 第二日,赵顺儿如常的在寅时醒来,彩菊秋霜都已起了,见赵顺儿醒了,都上来服侍,替赵顺儿梳洗打扮,换上了外出的衣裳。 赵顺儿整理妥当,就带着彩菊出门了,在路上还吩咐彩菊:「一会儿你不用注意我,若是遇到你的小姐妹们,逮住机会就多说几句话,看能不能得些什么消息,等请完安回宫了,你可不能再随意出宫了。」 彩菊跟在赵顺儿身后,慎重的应了声是。 赵顺儿这一日到了坤宁宫宫门口,就见还是那几个早到的嫔妃,没多什么人,也没少什么人,很是平静,方才在路上,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侍卫,想着是不是没事了?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 彩菊努力看看左右,寻了相熟的宫人,却是钟才人的宫女,偷偷的说着话,赵顺儿没管,钟才人也没管,就任她们说着。 不一会儿,宫门口人就来齐了,卯时也到了,金嬷嬷出来让众人进去。 众人进了坤宁宫不一会儿,何充仪、张修仪与贤妃就先后到了,金嬷嬷又来请众人到正殿去。皇后娘娘还是看着十分不愉的样子,紧蹙着眉,没等众人说两句话,就叫大家都散了。 有些妃嫔还不明所以,赵顺儿想起了这些时日明显焦躁了许多的皇后娘娘,觉得关于后宫变动的这事儿,皇后娘娘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才会这几日如此异常。 众人离开了坤宁宫,何充仪终于逮住了机会私下和贤妃娘娘说话,让贤妃娘娘这些日子要多注意些,不要随意出宫门了。 贤妃听了何充仪的话,皱起了眉头,宫里突然增加了侍卫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听何充仪这样慎重其事的提醒自己,有些意外。 贤妃于是开口问何充仪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何充仪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昨日有侍卫特别说了,让我们自己多注意点,没事就不要出宫门了,听着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何充仪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贤妃的脸色,犹豫着道:「贤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看娘娘这两日脸色都不好。」 贤妃听得一愣,道:「我却不是为了这事,只不过这两日有些没睡好罢了!那侍卫既是对你这样说了,那这几日你就不用来看我了,除了早上请安别出宫门了,我也会自己注意着些,这几日就不出门了。」 何充仪看看贤妃,点了点头,见已走到了顺昌宫门口,只能与贤妃道别。 赵顺儿走在后面,过了不久也带着彩菊回到了熹平宫,进了偏殿,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彩菊:「我看你跟不少宫里的人都说了话了,都打听到些什么了?」 彩菊有些赧然的道:「奴婢也没打听出什么.....,就是听说,皇上昨日是歇在了华兴宫了,就是去了张修仪娘娘处。」 赵顺儿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不由得有些呆,这种时候,还只管皇上去哪儿呢?彩菊看了看主子的脸色,赶紧又说道:「还有、还有,我听说了好几处宫里的嬷嬷,昨夜都是整夜没睡呢!大家都是紧张的很,那些小宫女被嬷嬷们带的,也都有些怕,倒是主子们都没受什么影响,有些晚进宫的主子们,连这些侍卫巡逻有些异常都没发觉。」 赵顺儿听了彩菊这么一说,才突然想起,从今日早起就没有瞧见秦嬷嬷了,平常早起时秦嬷嬷不一定会出现,可等自己请完安回宫,秦嬷嬷是一定会提好早膳等着自己的,今日却是没看见。 赵顺儿连忙去问秋霜,秋霜就侍立在一边,听着彩菊说话,这时见赵顺儿问她,回答道:「主子,秦嬷嬷昨日好似也是一宿没睡呢!这会儿正睡着,张忠已去提早膳了,主子放心,秦嬷嬷特意吩咐过的,张忠保证他一定小心,一定不让不相干的人接近主子的早膳一步。」 赵顺儿闻言担忧道:「嬷嬷没事吧?嬷嬷年纪这样大了,还一宿没睡,这身子怎么撑得住?昨夜嬷嬷是担忧的一宿睡不着?」 秋霜回道:「这奴婢也不知道,许是担心的,奴婢昨夜也吓得一宿都没睡好。」 彩菊道:「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太监都这样呢!奴婢觉着,这可真不是小事!可怎么那么多主子连这都没觉出来?」 秋霜接话道:「好多主子宫里的嬷嬷都是供着的吧!那些主子只怕连自己宫里的嬷嬷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没有嬷嬷提点着,可不是许多事都不知道么?」 彩菊点了点头,这时张忠终于提着早膳回来了。 赵顺儿问道:「怎么这样晚?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彩菊与秋霜也都看着张忠,张忠抹了把汗道:「没事、没事,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事,只是奴才到了膳房,本来那小太监都把咱们的膳食装好了,可那蔚然宫的小太监突然就来抢了去,说他们主子这几日胃口差,害喜,让把我们的酸黄瓜给他们主子! 把那酸黄瓜给要走就罢了,还在那儿对早膳挑挑拣拣的,一会儿这不满意,一会儿那不满意,咱们的东西被他拣得乱七八糟,还是等他好不容易走了,膳房的人才给主子又重做了一份。」 彩菊听了气道:「那蔚然宫的也太嚣张了!不过就是怀了身孕,就这样要事事让着她?她是美人,我们主子也是美人呢!她前几天,居然连贤妃娘娘的地方也敢抢,真是好大脸,就不知那肚子能不能有她脸那么大!」 秋霜听彩菊说的不象话,拉了彩菊一把,道:「主子都饿一早上了,别说了,先给主子用膳吧!」 彩菊和张忠听了这话,才醒悟过来主子是还没吃饭呢,赶紧将早膳摆上,因是特别做的一些小点心都让蔚然宫的抢了去,膳房的人没有时间重做,只能炒了两个菜,给赵顺儿配着白粥用。 彩菊一面摆着膳,一面怒道:「这蔚然宫的,怎么个个都这么嚣张呢?先是一个主子嚣张,宫人还不怎么样;这一个更厉害,主子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儿,倒专会指使宫人欺负人!这在宫中走动时,倒似突然多出了七、八个主子!一个个都跟是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似的!」 秋霜见彩菊还在说,想再去扯彩菊的衣袖,被赵顺儿给拦了,听彩菊说的这样气,指不定平时在宫里走动,怎么受蔚然宫的人的气了,之前倒都不曾听她提起。 赵顺儿用了早膳,也没有要出门,待在宫里有些无所事事,秦嬷嬷还没起,彩菊又没有出去,也没什么趣事可以说,赵顺儿于是拿了千字文的字帖出来练字。 到午膳时,秦嬷嬷终于起了,和张忠一起,去把午膳提了回来,这一回倒没有再遇上窦美人的人,秦嬷嬷知道了早上的事,倒是对于没有再遇到窦美人的人有些遗憾。 赵顺儿一边用膳,秦嬷嬷一边道:「主子你不知道,像那些年轻的不懂事,他们不知道,在宫里这样趾高气昂的,将来摔下来可有多惨! 就是不说将来,就说现在,要是撞到了咱们这些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的人,那就有的是办法叫他吃尽了哑巴亏!要叫他吃了亏还有苦说不出!最妙的呀,是有时候还能让你吃亏了还得谢仇人! 那些新进宫的小崽子哟!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主子得宠了,就了不起了?都不知道,主子越是得宠,在宫里头越是得谨慎做人!这样才能长久! 不然就是主子长长久久的得宠了,他自己也做不长!这些小崽子呀!不让他们狠狠的摔几个跟头,他们就是学不会教训!」 赵顺儿一面用着午膳,一面听秦嬷嬷又是一开口就停不下话来,觉得午膳都用得甚是温馨。不过看秦嬷嬷虽然看着精神,可眼下却有着一片青,就是补了一个早上的觉,那也没能把一晚不睡的力气补回来。 赵顺儿不由得开口道:「嬷嬷放宽心些吧!咱们一直本本份份的过日子,不会有事的,嬷嬷晚上早些睡吧!看嬷嬷眼下都青了!」 秦嬷嬷听了赵顺儿的话,含含糊糊的应了,还是打定了主意晚上不能睡。 赵顺儿用完了午膳,没有继续与秦嬷嬷说话,而是照常开始读书,钟嬷嬷也过来给赵顺儿讲书。 赵顺儿看钟嬷嬷虽极力掩饰着,可还是有些精神不继的样子,脸上也看着有些憔悴,讲书时,还错漏了好几处,就知道钟嬷嬷一定也是一晚上没睡,看来这事儿对这些宫里的老人,真是有很大的影响,连钟嬷嬷这样的人,也担忧的一晚上睡不着。 于是这日下午,赵顺儿就让钟嬷嬷提早回去休息了,表示自己练练字就好,不需要钟嬷嬷给她讲书了,钟嬷嬷听了也不推辞,当真就回房去了。 宫里这几日都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过了,但其实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太监嬷嬷们以外,并没有人受什么影响,还是一切如常,过得十分平静。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前朝已然闹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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