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初升之际,王阿婆又推着她的豆腐车缓缓地在老街上叫卖着豆腐,鞋匠沈伯伯也大口喝完了老婆煮的粥,嘴里嘀咕着今儿的粥糊了。 孟怀玉刚切完一盆萝卜丝,楼上的风煦就穿了身兔子睡衣迷迷糊糊地下楼了。 他见了孟怀玉第一句话不是早安,而是—— “早餐能吃煎饼果子吗?加蛋加火腿肠那种。” 还没等到孟怀玉的回答,外面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这让风煦有点儿不开心了。 “这么早就来采访吗?地球人都这么热爱工作……?” 门嘎吱一声打开,门口站了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双下巴,啤酒肚,头顶虽说已经Z半秃,却也没放弃抢救,死命用边上的头上遮掩中部的沦陷。 “你们台里是不是很缺记者?” 风煦神情古怪,琢磨这滨海电视台未免太缺人了,选记者也不选个形象气质佳的。 中年男人捏着自己的八字胡,闻言愣了会儿,“啥鸡?我不爱吃鸡,鱼还行。” “啥鸡啥鱼?我们带点儿回去。” 另一道尖利的声音响在后面,穿了身艳紫色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挤进门。 说挤还真没错,这二人身形庞大,店门只开一扇还真不太好过。 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精亮的眼睛看向风煦,面色狐疑:“你是哪家小伙子?怎么在我家店里?” 他们家店里?这不是孟怀玉的店吗? 风煦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厨房里听着声音的孟怀玉终于出来了。 她手里还握着那把硕大的黑铁菜刀,配合着面无表情的冷漠脸,怎么看都有点瘆人。 “大伯,大伯母,你们这么早来我家店里,是来还车的吗?” 来者正是一直在打孟家酒楼主意的张秋霞和孟西山二人。 孟怀玉看似不经意地重读了“我家”二字,风煦结合她的表情和掂菜刀的动作,再想起那女人刚才说这店是她家的,瞬间明白来者不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好啊!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张秋霞扭了扭蟒蛇腰,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很敷衍地回答:“车开回乡下老家了,你大伯工作忙,不方便去开回来。” 孟西山连忙点头,为了证明自己所说无假,还哎哟哎哟地叹气,连叫辛苦。 孟怀玉闻言眼睛一眨,露出极其温柔体贴的笑容:“没事,我工作不忙。这样吧,你们告诉我车放在老家哪儿了,把钥匙给我,我回老家去开回来,就不劳烦大伯了。” 听到孟怀玉这样一说,张秋霞哪里还坐得住,她猛拍桌子道:“怀玉!你这当堂姐的怎么这么斤斤计较?金宝在一中念书,每天要你大伯去接送的,这车我们先用着,等金宝高中毕业了再还给你不也一样吗?” 孟怀玉一听这话,不由觉得好笑,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不是说车放在乡下了?怎么又拿来接送金宝了?” 说斤斤计较,明明还有钱的孟西山一家却不愿救自己重病的亲弟弟,更想利用那两万借款来占了祖上传下来的酒楼! 说高中毕业后还车?这理由早在孟金宝初中那会儿就被用过了,这初中毕业变成了高中毕业,指不定三年后又要变成大学毕业了! 孟西山一家欺人太甚,孟怀玉也不是软包子,不想再被他们继续欺负了! 孟怀玉露出认真的模样,清丽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嘲讽,瞧着格外诚恳真挚:“要用也不是不行,毕竟一家人,我这堂姐当然也是为金宝好的。” 还没等这两人的笑露出来,孟怀玉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一年租金两万,你们先前用两年了,再加上这接下来三年,一共是十万,大伯你们是给现金还是转账啊?” 张秋霞一下子被怀玉的话鲠住了,她气得脸色通红,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猛地一跺脚,狠狠瞪向孟西山:“你这死鬼倒是说话啊!看看你们孟家人,都钻钱眼里去了!” 孟西山见状立刻冷下脸,挺着个大肚子,背起手开始教育怀玉:“怀玉,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这为了钱是不是不顾我们亲情了?还有,这还没嫁出去呢,你看看你,现在居然让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住家里!” 被拎出来□□“不三不四”的风煦听到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 他哼了一声,傲娇道:“我是这家店的厨艺指导兼收银员兼品尝师兼品牌代言人!本店员工包吃包住,我住这儿天经地义,你再污我清白就告你诽谤!” 孟怀玉暗中白了风煦一眼,被污蔑清白的明明是自己,他倒还先不高兴了。 张秋霞却一点没有要听风煦解释的意思,她现在正忙着打量这店内的布置。 看着那些雅致而精美的装饰品,张秋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真恨不得化身贪食蛇将这大厅里所有东西都吞进肚子里。 她那双三角眼转得飞快,慢慢露出笑:“你大爷爷今天可要从老家过来了,我看你这儿生意不是一般地差,咱们孟家酒楼的招牌都让你砸了!到时候这儿还是得让你大伯来经营才对。” 孟怀玉一听这话,忍不住皱起眉。 大爷爷是怀玉爷爷的亲哥哥,也是现在孟家各家人中年纪最大的老祖宗。他年纪大,所以在孟家这些晚辈中最有话语权。 最重要的是,这酒楼本来该是大爷爷的,后来怀玉她爷爷厨艺更好,大爷爷就主动让出来,自己出去打拼了。 要是大爷爷误听了大伯夫妻二人的鬼话,真的让怀玉把这酒楼给孟西山经营…… 怀玉相信,爷爷和父亲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店,孟家厨师们守护已久的圣地,绝对会被孟西山卖掉! 张秋霞看到怀玉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软肋。 看来特意去老家请大爷爷来滨海市果真是对的!这怀玉要是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听,那就是不孝,她和孟东海父女两可就别再想姓孟了! 张秋霞高扬着圆润的下巴,斜眼瞥着怀玉:“中午你大爷爷就到了,记得准备好饭菜招待他老人家,还有住的地方,我们家窄,就住你这儿了。” 说到这儿,张秋霞的笑更加止不住了:“哎呀,不过我看啊,这家店你也是开不下去了。到时候我们一家搬来这儿住也挺好,三个人嘛当然要住大点,你一个人随便租间单间就差不多了。” 她挥了挥肥腻的手,想着过两天这酒楼的主人就能换成自己,于是笑得越来越开心:“怀玉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出头的姑娘了,再不找人结婚就嫁不出去了!” 尽管怀玉为了屏蔽她的聒噪已经戴上了耳机,张秋霞仍然喋喋不休———— “这女人呐,到了二十,离三十就不远了,别人家姑娘像你这么大都当妈了,你还想开什么酒楼?女人做生意不赔钱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想赚钱?你看看你这店里的生意,估计成天也没一个客人吧?” “谁说没有?” 风煦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瞟一眼张秋霞:“不好意思,本店虽然走的是高端路线,但是客人却非常多,多到排队求着怀玉做饭都求不到!” 张秋霞和孟西山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风煦。 谁不知道在这片街区没落以后,孟家酒楼也跟着凉了?这话要放在十年前还有人会信,现在? 出去绕着整条老街溜达一圈,拉回来的人能坐满这二十来张桌子都不可能! 这年轻人果然是傻了。 风煦不知道自己被当傻子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气,反而兴致勃勃地错了搓手:“不信我们打个赌,今天这儿绝对有人排队等吃的,一百块钱,赌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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