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罔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续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林寂缘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皮酸得很,就是无法入眠。    “什么叫‘疯了的是我’啊……”    上一次失眠是因为什么来着?左右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借着月亮看看闹钟,三字头,这失眠可是够厉害了。宿舍会断电,所以开不了灯,更别提用电子设备消遣。    “唔,想想这段时间的好处,也就只是门禁很松这一点了。”寂缘揉了揉眼睛,泪水已生理性地流下,搅得眼眶周围发痒。    本来夜里,宿舍这边管教得严,这阵子却是越来越松懈。    林寂缘伸了个懒腰,随后意识到这么做只会让她更加精神。打个哈欠,她扭了扭手腕,关节嘎吱。尤其在夜里,这就更加明显,成为了除呼吸和心跳以外唯一的声源。    透过窗子,看外面气象还不错。因为是开春,所以没有严重的蝉声虫声,很是安宁。要是到了夏天,可能就要被烦死了。    “只是楼下的话,出去看看也无妨吧?”思索着,寂缘披上外套,只穿着拖鞋。    今天的云没有大片地聚起来,看看天空,倒是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今天月亮有点大,使得星象大打折扣,偏偏不是满月,连观月都觉得有点遗憾。    宿舍楼下有一个花坛,挺大的。寂缘小碎步走过去。周围巡视的警卫似乎刚好绕开了这里,所以她才顺利而没有被斥责。    唉,闲逛够了就回去吧,这可是大半夜的。    “这月亮……要么就暗下去,让人好好看会儿星星,要么你就干脆点,把自己弄得完美些,也好过这半残不残的躯壳吧。”如此讽刺,寂缘浅笑。    这句话说的总有种心里受刺的感觉,林寂缘又打了个哈欠,不去想这想那。    沿着圆形花坛的边缘走几圈。因为花坛面积的缘故,再考虑到时间问题,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散步。林寂缘隐约觉得脚底有什么在震动,低头看却找不到源头。    她蹲下身子,右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地表。“嗯?”确实是从地下传来的。    想一想学校的设计,应该是地下水道的问题,可能是水道流量突然有了变化,或是淤堵一类,所以是在施工吗?    开什么玩笑,三点了。    “这我可管不着……”寂缘少见地有了自觉,“都到有震感的份上了——嘶。”    她急忙把身子压得更低,将将要趴在地上,情急之下还差点栽进花圃里。有人来了。    没见过,背影看应该是男性。打扮不像现代人,穿的像是古装。寂缘蹑手蹑脚缩进丛子里,视野便更加昏弱,再详细她已经看不出来了。    这人走路的姿势有点怪,或者说是步子虚浮,像是病了。    “大半夜的,除了我之外还真有其他的人呢。”寂缘不禁感慨,凝神,更去关注。    这人身上的灵气还是挺强的。寂缘的感应力,在同龄的一群人中属于很优异的类型,其实是因为家教太严,这些暂且不提。    厚实的,稳健的,是木系。不知怎地,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人,这气息竟有些熟悉。    “好像……和宁魂梦身上的好像。”再三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寂缘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    准确来说,是和魂梦的那柄剑很像。那人自身其实根本就是……毫无存在感。    林寂缘的好奇心被激得更盛。那人环视一圈,找到什么目标后把眼睛盯紧了某一个点。他蹲下,手触地。几乎在触地的一瞬间,就张开了一张巨硕的墨绿色法阵。那绿色太深,深到显黑了。    “这是什么……?”寂缘喃喃。眼见那人的视线扫到了藏身所在,寂缘赶紧闭嘴,把身子缩得更紧,以期待不会暴露。    那人意味深长地盯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专注他手上的事情了。此时才注意到在他的行动下,地面的震动感有明显的减轻。    法阵的范围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开——他不怕被人看到吗?即便是深夜,也不能这么瞎闹吧!阵法整体近似于圆形,延展过来的时候,竟精准地避开了寂缘的脚下,让形状缺了一块。    从这一点开始向外扩,空出了一片扇形的区域。    哈,不用怀疑了,他肯定看到自己了。林寂缘叹了口气,不再掩藏。从花坛里顺着空白区域走出来,拍一拍身上的碎叶子。她清嗓,刚想开口,那人却抢了先:    “离远点,别怪我不留情。”听起来年轻,是高音段,明显是在威胁着。    “你是什么人?”寂缘喊一声,因为距离远……随后她后怕地看看旁边,万幸没有人。    奇怪,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很近就仿佛在耳边,为什么轮到寂缘说话的时候,她就不得不用喊的呢?    那个人似乎是有些头痛,用闲着的左手揉了揉耳朵,然后重复:    “我没兴趣和你说话,小姐。最后五秒钟——离远点。”    “你要做什么?”寂缘换成小声去问,果不其然,他听见了。尽管给出的回答并不能让寂缘感到满意,不如说,从简单的威胁已经变成了恐吓。    脚底下的法阵,又开始扩张。当延伸到寂缘脚下时,寂缘一个惊叫差点没摔——剧痛。之后那人又给了几秒钟的时间让她快跑。顾不得许多,林寂缘只能听从这个人的命令。    她深深明白这个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多来这么几秒,往极端想,真可能搭上条性命。半逼迫下她被赶回了宿舍,过半个小时再去看,人和阵法都没了影子。    而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竟真的没有旁人。    再想入眠,已经更不可能。寂缘躺好,盯着天花板,一直看到天亮。    ……    从瘟疫始发开始,到今天,三月十三日,学校那边终于敢放出消息说有所好转了。    仍然没有解除警报,似乎是持观望态度。闲来无事,寂缘约了易罔到处转转。    “唔,其实你喊我的时候我还在写作业……”易罔挠挠头,“不过能偷懒总是好事,哈。”    “你现在才写?真把疫病当成是无限期长假了啊?”寂缘斜眼,“早知道就……我们干脆去图书馆吧,也好敦促敦促你。”    易罔连连摇头,看起来已经恨极了“学习”这个词。    放观街道,真是凄惨呢。怎么说,繁丽这个学校,几个年级加上职工,也足有个四百人。眼下却空旷。林寂缘环顾四周,轻叹一口气表示遗憾。突然想起什么,她决定把几天前的事情告诉易罔。    “呐,知道吗,八号那天晚上——严格来说是九号凌晨了,我见到了个奇怪的人。”    “凌晨……九号……我记得好像是地震了一下?有什么特别的吗?”连易罔都被震醒,那地震可是够强的了——等,不只是小幅震荡吗?要仔细体会才能感觉到的那种。    林寂缘先把那天的见闻讲给他,随后疑问:“你是被震醒的吗?”    易罔摇头,“凑巧没睡而已——我在赶作业,唉,别提了。”露出了一副痛苦的神情,看来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他的手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角,细看,牙齿好像在轻咬着下唇,视线也微微游移。    “可怕的是,我真的有种‘不听话就会死’的感觉。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衰弱,明明是陌生人,他好像格外地敌视我。现在想想好后怕啊。”    遥想那夜里男人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威摄,仅是三言两语,却份量十足。    “可能有人天生就擅长做些反派行径?”易罔随口道,“比如有些人,就算性格温和,要是长得凶一点,还不得败给脸?”    “别戳人痛处了,易罔。”寂缘轻笑,见易罔的小动作依然没有停止,她凝视一会儿,咳一声,然后说:    “发生了什么吗?”    易罔傻笑两句,“没什么,没什么。”如此敷衍,又低眸,数了数地上的瓷砖,才说:    “其实,是洛学长的事情——我说谎了。九号那天之所以没睡,是因为我在看他。”    他愿意说实话了……    “今天早上,高烧了,直奔四十度,还在往上……好怕他挺不过去。”    林寂缘应了一声,而后反应过来。“等,所以你本来应该在他那里?我是不是不应该叫你?”    易罔说没事。    “有魂梦他们在看着,少我一个没关系的,再说本来我就是多余的那个。”    “魂梦……‘他们’?”寂缘喃喃,“啊,没什么。我还是不勉强你吧……?没什么理由就叫你出来,是我不对。”    遥想到月初的几次争执,易罔总在说她太强势,她定了定神,尽管很难控制追问的念头,她极力忍住了。    “哈,还好还好。”易罔拍了拍寂缘的肩膀,动作不轻不重,宛若是在按摩。“你想问也可以……我明白你这破性子的,也怪我,气量要是大些,估计也不会惹你生气。”    他……在帮自己说话。寂缘不可思议地抬头,凝视他的眼睛,瞳孔倒映着的自然是自己的面貌。看起来,怪憔悴的,毕竟连续几天没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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