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试过心痛欲死的滋味?你可曾知晓冰冷的地面是何等的寒彻心扉?  你不曾,你不知,可这些,她通通试过。  殷妙青从睡梦中醒来,抬头便望见一轮明月,高高悬在夜空中,月明星稀,恰似曾几何时。  她披着衣服坐在床沿,眼泪汪汪,好似永不停歇的汪洋大海,簌簌流下,惹得她分辨不清,今夕何夕。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男子一身盔甲,面容俊朗,英气十足,他显然是要拼死一搏,决一死战,手中抱着浮木,声声呐喊朝着木颏沙奔走而去,毫不退缩。  可惜,他败了。只落得惨死异乡尸骨无存的下场,可悲可泣。  再一转,便是满目的白,她姐姐殷采倩全身着白,悲痛欲绝。  殷妙青忽地轻笑一声,泪眼朦胧。  他终于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英雄,可惜,不是为她。   对了,他是元澈,堂堂大魏的十一皇子。  只是说来奇怪,大魏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从未真心疼爱过哪个皇子。就是盛名之下的太子也不过尔尔。  回头想来,这些尘封的记忆,似乎连着虚无的线,既悲又痛,从未忘记。  *****  殷妙青出身于西魏朝堂三大家族之一的殷氏一族的顶峰,父亲为殷监正。姑母为位分仅次于皇后的殷贵妃,育有表哥五皇子元汐、七皇子元湛。  殷监正还有一女,名为采倩,姐妹俩是双生,性情却截然不同,采倩名为姐姐却活泼好动,妙青虽为妹妹却温婉娴静。   只因魏帝无女,姐妹俩从小就是在众人团宠中长大的,就连皇子也都不用敬称。  只是,说来这殷氏双姝,竟不过是她一人。她自诩此采倩聪明些,却也没能琢磨透人心难测。  她那高贵冷艳的姑母,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彼时,南梁求亲,魏帝膝下无女,只好封了采倩为华翊郡主,远嫁他乡。  妙青无奈,只能进宫求得姑母帮助,救得采倩脱离苦海。  毕竟,采倩心有所属。虽然幼时懵懂,误以为崇拜就是爱情,曾经参加过凌王的选秀,心里喜欢的人却是元澈。  妙青心知此事不易,却不忍见他们劳燕分飞,各奔东西,私心里还是存了三分希冀。  只是,她还未走到殿外,便听到有人提到了采倩,声音清越,明显是个年轻男子。  妙青一听,便知是七哥元湛,正要敲门,便听见他略带哭音的质问,楞在原地。  他道,“母妃您是不是疯了?为何要向父皇提议要让采倩去和亲?您知不知道采倩多么敬重您?您怎么能这么做?”  妙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喘不过气来。  姑母为何要牺牲采倩?为何?  殷贵妃好似听了什么笑话,冷笑两声,“呵,我是疯了!打从汐儿死了,我就疯了!我牺牲了这么多,还斗不过一个元凌?呵,呵呵呵!湛儿,我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得到了南梁的帮助,就算牺牲一个采倩,又算什么?”  元湛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认识面前的母妃,痛苦不已,“不,我是想要皇位,可我绝不会牺牲采倩!”  殷贵妃嗤笑一声,“湛儿,你不想牺牲采倩,难道是要牺牲妙青吗?”  元湛苦笑一声,“难不成母妃以为,您牺牲了采倩,妙青与我,还会有什么交集?”  “当然,妙青是我最疼爱的侄女,为了殷家的荣耀,她一定会听我的。”  元湛此刻才知,人若为了权利,连人性也可抛弃,他斩金截铁地拒绝了殷贵妃的提议,“母妃,儿臣敬重您,但儿臣绝不会容许您牺牲采倩,儿臣不孝。”  殷贵妃癫狂失措,“不!元湛,你回来!我不会允许你自毁城墙!你回来!”  妙青听得脚步声近了,方才转身离开,却几步被元湛拉住了手臂,见他一脸紧张,轻轻唤他,“七哥……”  元湛看向地面散落的糕点,了然于心,“你都听见了。”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显然已经猜到了。  妙青实在是笑不出来,拉了拉唇角,“听见了。”  元湛甩过水袖,缓缓松了手,“你现在心里肯定很瞧不起我吧。”  “七哥……”  “不必说了,妙青,你既然瞧见了,也就别对你的姑母抱有什么希望。否则……伤人伤己。”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妙青的心情也沉至了谷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后来,四哥与七哥为了采倩的婚事头次联手摆了皇上一道,也因此打破了姑母的计划,促成了元澈与采倩的婚事。  妙青终于知道,心碎的滋味,苦不堪言。   父亲殷监正虽然气恼采倩的自作主张,却已忧心起妙青的婚事。  妙青这才想起,自己与采倩原是同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低头笑了笑,毫不在意,“任凭爹爹安排。”  果然,不久之后,她便成了湛王妃。  此后三月,边关急报,澈王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当时她正烹茶,举止典雅,一举一动都写满了魏朝贵女的风范,元湛更是面容温和地看着她,夫妻和美。  惊闻消息,手中的茶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殷妙青忽地落泪,不知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  *****  四月芳菲,华翊郡主殷采倩自请前去为澈王守陵,临行前,见了她一面。  采倩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她伸手拂过妙青的鬓角,眼中含泪,“是我明白的太晚,白白耽搁了这么多年。可是妙青,你还来得及,切莫错过了。”  妙青不语,目光直直的看向远处山峦,泪流不止。  原来早就错过的人,来生是否还能千里重逢?  *****  这些事情本已经是前生的事情,可就像刻在脑子里,时刻不忘,记忆犹新。  殷妙青也不敢置信,她重生了,她忽地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春天。  此时,太阳正好,她与采倩相约在御花园嬉戏,只不过愣了一会儿,看着采倩玩闹的身影,她便思绪发散了许多。  采倩悄悄给侍女暗示一二,静静绕到她身后,用丝质的手帕遮住她的眼睛,笑的像只小狐狸。  “嘻嘻,不许动啊!等会儿,我躲好了,你来追我呀!”  妙青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挣扎不得,也就随她去了,“采倩,别闹了!”  “那可不行啊!来,左边,不对,右边,对,再右边。”  采倩机灵地躲闪,悄悄引着妙青往宽阔的长廊上走去。  妙青分辨不得方向,只能听她指挥,刚上了长廊,只听见浑厚的呼吸声,妙青一不小心直接扑倒了眼前之人。  那人身量挺拔,肌肉紧实,碰的一声,撞得她头疼,应当是个男子无疑。  妙青方要起来却又跌了下去,两唇相碰,周围都是一片吸气声。  妙青嗅到浓浓的青草香味,越发觉得羞怯,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起,低声致歉,“对不起……”  说罢拉着愣神的采倩跑的飞快。  男子轻笑一声,不自觉地抚唇,看向女孩子羞涩遁逃的方向,像个傻子一样。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那是谁?”  侍女垂下脑袋,不敢直视,“禀澈王,是殷家二小姐。”  元澈又红了脸,“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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