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皇后召见,靖国公府的下人们发现他们的三姑娘变得有些古怪,似是病了又好似没有,整日浑浑噩噩,不知其因。这可急坏了府中众人,眼看着婚期将近,在这档口,人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靖国公夫人忙向宫中递了折子想请尚药局瞧瞧。陛下听闻自家小姨子病了,立刻便派了尚药局的尚药魏柚前来医治。这位魏尚药可是不同凡响,乃出身医药世家的魏家嫡女,其父更是素有神医之称的魏凛——如今国子监专讲医学的名儒。 得知陛下派了这位尚药倒教靖国公府和大长公主府都安了心,毕竟这位的医术深得其父真传,有她在自会无恙。可魏柚到了靖国公府,见了秦鸢却是束手无策。这哪里是个有病的人? “请姑娘允臣号脉。”魏柚看着眼前的少女,虽面色寡淡,却不曾带着病气。若是真要找出什么问题来,也只是思虑过甚罢了,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陛下既然派她来了,岂有不治之理? 秦鸢屏退四周十分配合的将手放到诊棉上,看着魏柚疑惑的神情,她难得饶有兴致地说道:“魏尚药可看出些什么?” 魏柚却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姑娘切莫忧思过虑,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秦鸢却是苦笑了下,并不做回答。而是用手轻轻叩了叩桌子,就见一个侍女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带着阵阵清香。 魏柚闻到这味儿却是不淡定了,眼睛一亮,接着又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般右手紧握,“姑娘这是何意?” 秦鸢轻轻端起那托盘中的碗,“辛苦尚药跑这一趟了,这是鸢的一点心意,还望尚药笑纳。” “无功不受禄,姑娘想要臣做什么?”魏柚却是分外谨慎,竟是连她往日最爱的豆奶都置之度外,视若旁物。 秦鸢听了莞尔一笑,道:“尚药放心,鸢不过是以这方子换尚药一个承诺罢了,不会为难尚药的。” 魏柚有些迟疑,但耐不住豆奶的清香终是点了点头。“那姑娘的病情……”魏柚询问似地看向秦鸢。 “尚药大可如实回禀。”接着秦鸢将碗递给了魏柚。魏柚接了碗也不客气,竟是十分豪迈地一饮而尽。 看着魏柚那不甚文雅地举动,倒是让秦鸢的心情好转了些,含笑说道:“都说魏尚药钟情于豆奶,今日鸢可是受教了。” 魏柚却是不以为然,全然不似刚刚那般粗鲁,反而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条丝帕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回道:“臣不明白,以姑娘之身份,要臣的承诺做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鸢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秦鸢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册书,“或许将来也不会……” 魏柚定睛一看,竟是一本《列子》。而翻开的正是高山流水的故事…… 钟子期死而伯牙绝弦,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又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似是察觉到魏柚探究的视线,秦鸢随意地将书递给了她,说道:“既然尚药喜欢,这书也一并赠与尚药好了。” 魏柚忍着心中的疑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接过书,行礼离开了。 而另一边,苏染仍不放心未婚妻的病情,故亲自登门拜访。 进了靖国公府,却是正巧遇着出府的魏柚,苏染本想开口询问一二,那魏柚却是行色匆匆,故苏染只得作罢。 待苏染在小侍的带领下来到正堂,除了位居主位的靖国公夫妇外几位大舅子竟也在场。 苏染见了靖国公夫妇恭敬地深揖,“染见过靖国公、夫人。”礼罢,又朝着几位大舅子行了个平辈礼道:“各位兄长,染这厢有礼了。” 靖国公秦瑛见了自家未来女婿,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谢昭也是眉眼含笑直道见外。但秦灏、秦沧、秦渊几人却是面无表情,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人并不热络。 苏染明白各位大舅子的心思,也不计较。心里的担忧倒是少了几分。 拜别了几位,他倒是熟门熟路地到了东院。苏染却是不敢直接进去,本朝男女礼法约束虽小,但不得擅闯女子闺房这条却是不变的。 侍童叩了叩门,开门的是秦鸢身边的二等丫鬟云洛。云洛见是苏染倒也镇定,只不紧不慢道:“姑娘乏了,这会儿子已经歇下了。公子请回吧。” 苏染听了叹了口气,他如何听不懂那话中的意思?宛娘竟是不想见他。 如今想来,怕是此病非彼病。又思及前几日皇后殿下的召见,苏染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也不点破,只对云洛嘱咐道:“好生照看着你们姑娘,我改日再来看她。”就转身离去了。 白晞见着云洛回来,问道:“可是走了?” 云洛点了点头,将那句嘱托一并告诉了白晞。转而白晞将这些一一回禀给了秦鸢。 秦鸢听后,站在窗前向窗外望去。秦鸢看着窗外被残雪掩埋的点点红梅,一时间思绪万千。便拿出一支玉笛缓缓放至唇旁,一曲《大梅花》凄清、哀婉。 在东院处不远的亭中歇息的苏染听到此曲先是一怔,随即心中了然。抽出别在腰间的紫竹箫与之相和。箫本就比笛更显萧瑟,箫声自然也就比笛声更为凄婉,也更为苍凉…… 秦鸢明白和曲者乃苏染,一时间道顾不上悲戚,反而有几分错愕。古人云: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但此时此刻,她到宁愿他二人并不似这般心意相通。 与之同忧不如与之同乐。独奏悲音的愁苦她却并不想让意中人知晓。 箫声似是察觉到笛声的停顿,曲调一转却是一曲《小梅花》。乐声较之方才更悲戚,更怅惘,她却仿若从中听出了一种决绝——一种同生共死的决绝。到此《梅花落》终是接近尾声…… 秦鸢踉跄了一下,有些失神。云洛赶忙上前搀扶,秦鸢却是稳住了身形,摆了摆手,又将玉笛放在嘴边。这一次,曲调轻快、愉悦全然不似方才之悲戚,似有豁然开朗之意。 苏染明白秦鸢的心思,终是拜别了靖国公和夫人,离开了靖国公府 东院 秦鸢收起玉笛不再去看那窗外的落梅,而是跪坐在案前绣起了自己的嫁衣。那红与黑的颜色令人肃穆,礼服上一左一右两只凤凰栩栩如生,仿若要展翅高飞……一针一线,细致无比,抛去了旧时烦恼的秦鸢是如此心平气和,气定神闲。 方才那动静自然也瞒不过靖国公府的诸位。皇后殿下召见秦鸢所告知之事,他们并非毫不知情。只是这宛娘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这心结难解,旁人相劝也是徒劳。 今日有苏染此举,也算了却他们一桩心事。仅以一曲便解开其心结,倒也不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意。如今两人心意相通,想来日后也会夫妻和睦、平安喜乐、共渡……难……关…… 日后的路很长,今日未雨绸缪也好,他日机关算尽也罢,都不过是为了那份情,那份义。初心不负,各自安好会是一个美好的期盼……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