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行之?”  “尚不敢妄下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这么多年,公子其实都在卧薪尝胆?”  寿康皱着眉,犹豫了几许,道:“福安,待在公子身边难免会吃些苦头,若你疲了倦了,可以……”  福安梗着脖子打断:“我不怕。”  寿康叹息:“福安,你已经十七岁了,再过三年,就算你想留,也未必留得下了。”  “……”  “别走我的路,犯我犯的错。”  福安在回将军府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于是心神不宁的福安不自觉的就来到了苏娣的小茶楼。  苏娣给她倒了杯水,洗了盘她最爱吃的水晶提子,一边练着书法一边看着她发呆。  良久,福安道:“姐姐,我有点怕了。”  苏娣停下笔,看着她:“你怕什么?”  福安轻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变得太快了,今此夕彼。究竟是我太过蠢笨来不及适应,还是世事本就这样变化无常?”  苏娣放下笔,走过来到福安身旁落座:“楚将军今日大婚,你怎么跑了出来?不怕旁人嚼舌根子?”  福安托腮:“我被公子支开了,公子说让我休息休息,来看看你,叙个旧什么的。”  苏娣将福安见底的水杯添满,一起与福安吃起了水晶提子。  “我今日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旧友。他同我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前事秘辛。”  苏娣媚眼一挑:“哦?”  “我知道了这等秘辛,一半害怕一半难过。公子的处境是我这等寻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这么多年,我同公子之间总是差着些什么。如今,却是隐约的明白了。无论我与公子离得多近,混得多熟,我同他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讲?”  “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就好像,我只是公子生命的见证者,一个与主线故事毫不相干的旁观者。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静静地看着,默默地陪着。”  “……”  “我也不知怎的,从十一岁开始盲目的崇拜爱慕公子,这么多年曲曲折折也未见有什么改变。其实是我贪心了,能遇上就已经是我的福气,若是再奢望些别的什么就是万万不该了。”  苏娣往福安嘴里塞了个提子:“你失魂落魄的跑到我这里来,沉思了这么久,就胡思乱想出了这些?”  “嗯。”  苏娣被福安的反应气得发笑:“前些日子不是还理直气壮的指责我过于情痴?我看你才是病入膏肓。我服的这记毒虽说会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但好歹能给我来个致命一击,让我死个痛快。可你服的却是个□□,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福安才惊叹于苏娣的眼力和通透,苏娣有过执着,但是她拿起了,放下了,洒脱自在。至于福安,不知何时拿起,却就再也放不下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情爱风月之事,活得越久看得越清,当生命走到尽头,当所有的一切都走到最后,唯有陪伴。  福安抱着苏娣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早吃早饭的时候福安见到了灵诩公主。  苏娣把披着斗篷的灵诩公主拉去了房间的密室,等她们出来的时候,福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魏灵诩亲和的做到福安身边,自食其力的给自己添了杯茶,惹得福安一阵惶恐,请安也不是不请安也不是。  魏灵诩淡淡的笑了笑,她轻轻的抚了抚福安的背:“别紧张,我只是来找你姐姐说说悄悄话,碍于身份所以才穿成这样。你只当我是这茶楼里的一般客人就好,不必拘束。”  苏娣起手给魏灵诩盛了碗粥:“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不必理会。你还是吃过早饭再走吧,小小茶楼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这个红糖薏米粥还是很好喝的,你尝尝。”  魏灵诩笑着叹了口气:“不必了,我要趁早赶回去。喝口茶就好了。”  苏娣把粥又挪回到自己面前:“随你吧。”  魏灵诩离开的时候拍了拍福安的肩膀,用轻风流水般的声音温声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是个秘密,我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福安魔怔的点了点头。  苏娣看着福安一声不吭的喝粥,良久,她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福安抬头哀怨的看了一眼苏娣,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娣道:“我在盐城的时候机缘巧合收留了了魏灵诩几晚,于是我们培养出了不错的感情。来到帝都以后也是在她的指点和帮助下把手里的铺子做大做强的。她对我有恩,我们两个也算是知心密友。”  福安蹙眉:“你收留过灵诩公主?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在花妈妈死后一年后,自从花妈妈过世,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你的消息,有一天我看见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差点儿饿晕在街上。她说她是和哥哥一起来的,可是途中和哥哥失散了,她想找哥哥。她那个时候的心性比现在单纯些。她大概那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所以回去以后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笑面虎。”  福安努力回忆着花妈妈死后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她应该刚入将军府没多久,那一年,国君来过将军府,却从没说过带上了灵诩公主,更从未说过与灵诩公主失散一事。而灵韵公主真正出现在福安的视角里的时候是玲香死前的五个月。福安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是她却背后发寒,在心里暗暗的为楚公子捏了一把汗。  “那时灵诩公主是怎么回去的?”  “有一天上街捡东西吃的时候她突然跟我说她找到她哥哥了,她要跟我道别,我心里纳闷,但也没敢多问,我想送她,被她拒绝了,只是给了我一个玉佩,说是他日来了帝都,这个玉佩对我有帮助。然后,几个月后娘亲重病不治撒手人寰,我带着弟弟来了帝都,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福安看着苏娣,沉默了良久,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灵诩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子嗣,她才是魏皇宫里唯一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先帝曾为灵诩公主和楚公子订下婚约,但最终因为灵韵公主喜欢上了楚公子而中途作罢。魏国君虽然不是太后亲子,但是却待灵诩公主如同亲生妹妹,与灵韵公主一般无二。即便在太后死后也丝毫未改。她原本该是这魏皇宫里最自在无忧的公主。  很多年以后,苏娣同福安讲,魏灵诩是个可怜人,她这一生不是错在恨,而是错在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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