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到底还是没忍住,在苏宝送自己和楚钰回将军府的路上,开口了。 “弟弟。”福安抱着楚钰停下脚步。 苏宝转身看她:“怎么了?” “我请你去酒楼喝酒吧。” 苏宝瞥了眼在福安怀里睡得像个死猪的楚钰:“那这个小家伙儿怎么办?” 福安看着楚钰睡得一塌糊涂的脸,轻笑着叹了口气:“当然要先把这个小祖宗送回公子手里我才放心。” 苏宝笑着挑了挑眉:“你们还真是有意思,你这样虽然看着窝囊些,但其实我和大姐都比不上你。” 福安宠溺的瞪了苏宝一眼。 苏宝叹息道:“姐,你是个天生的贤妻良母,呆在他身边白瞎了。” 福安不喜欢听到楚公子的坏话,于是不服气的反驳:“若是没有公子,你怕是今生今世都见不到我这个姐姐了。” 苏宝被福安逗笑了:“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 “啊?”福安没明白苏宝的意思。 “愚忠和痴情再加上无私,那就是连神仙都救不了劳碌命。” 苏宝的调侃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戳中福安的痛处,气得福安差点去揪苏宝的耳朵。 好在回将军府的路不长,很快就到了。 在楚公子即将从福安手里接过楚钰的那一刻这位小祖宗毫不意外的醒了,楚公子尴尬的收回手,傲娇道:“醒了就别赖在福安的怀里,练字去。” 楚钰心里不服气,可还是不情缘的撅着小嘴屁颠屁颠的去了。 然而当福安跟楚公子告假的时候,楚公子却拒绝了。 楚公子眯眼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出去饮酒?” 福安看了眼屋外的霞光满天,小心翼翼道:“福安去去就回。” 楚公子瞥了福安一眼,道:“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苏宝的厢房,你们姐弟可以去那里叙旧,也省的出去那么麻烦。至于酒,就不必喝了,以茶代酒吧。” 福安俯首作揖:“是,谢公子。” 福安走出楚公子寝院,在院外等着的苏宝迫不及待的迎上来,嬉笑道:“怎么说?” “给你收拾了厢房,我俩就去那里说话吧。” “那酒呢?” “公子说,以茶代酒。” 苏宝得意一笑:“我说什么来着。” “……” 苏宝看着福安警告自己的小眼神,心软了下,于是就提点了她一句:“姐,男人要是真的爱你,未必一定要拥有你,永久的陪伴未必不是最幸福的选择。” 福安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是说……?” 苏宝赶紧撇清关系:“我可什么都没说。” 福安:“……” 福安和苏宝来到厢房坐下,桌上放着一壶沏好的茶和一些小吃甜点。福安觉得楚公子安排的很周到。 苏宝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福安假嗔了他一眼,苏宝见了嬉皮一笑,然后懂事的添满了福安的茶杯。 福安开门见山的问:“你同那个杨妍是怎么一回事?” 苏宝苦笑道:“还能是怎么一回事,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所以你就为了她提早回帝都,打算搅进这权利的漩涡?” 苏宝挑眉:“话可不能这么说,姐,如果你的楚公子不给机会,我可搅不进来。所以,你与其劝我倒不如去跟你的楚公子说说。” 福安一时语塞。 苏宝笑了笑,道:“其实你的楚公子能有的作为远不止行军打仗征战沙场这么简单,你还不够了解他。” “……” 苏宝不疾不徐道:“我听说楚国朝内最近不是很太平,太后摄政,国君就是个傀儡,而这个楚国太后可显然没有我们魏国的先太后手段高明,不但没把握时机稳定下来局势反而还弄巧成拙的把朝中势力搞得四分五裂各成一派。楚国的王室不成气候,这大好河山迟早要易主,你觉得,由谁来当这个新主人比较说得过去?” 福安蹙眉:“你是说公子?” 苏宝摆摆手:“不不不,你的楚公子作为楚国王室后裔竟然替魏国守城屠杀楚国士兵,楚国民众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没有人会拥戴一个叛徒,你明白吗?” “那……” 苏宝笑了笑,继续道:“因为大姐的事你应该对孟行之的印象不是很好吧。” 福安不做声,算是默认。 苏宝道:“孟行之其实是个了不起人人物,只是太过绝情又太过专情了。” “什么意思?” “孟行之作为前朝遗孀,这个身份本身就有着一定的号召力和公信力。况且楚国在前朝原是一个普通的郡乡,因为那是前朝太后的故乡所以被前朝国君建设得非常繁荣,那里的百姓对前朝国君很是爱戴,正因如此,在先帝入主帝都时,楚国所有百姓才会相应楚国先帝的号召奋起反抗建立新的王朝,谁知楚国王室太不争气,这些年惹得楚国百姓怨声载道,加之孟行之在盐城做郡守那几年曾乐善好施,非常慷慨的接纳楚国难民,因此,孟行之在楚国百姓的心中有着不错的地位。所以,从一开始孟行之想要的就不是颠覆魏国的统治,他想要的,是成为楚国的新主人。” “……”福安听着这些权谋心机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寒和反感。 “如果此次孟行之能被安然无恙的从牢狱里放出来,那么他必然会逃去楚国,孟行之上缴给国君的那些都是空巢,他所有的兵力早在他发现自己真的爱上杨槿起就秘密转移到了楚国。他原本真的想要跟杨槿隐居于沿海边境,逍遥一世,可惜啊,灵诩公主太糊涂,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正中了孟行之的下怀。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灵诩公主买凶一事东窗事发,孟行之安然脱险不说,灵诩公主和她所有的党羽都会被一网打尽。先太后仙游后灵诩公主便一手继承了先太后生前所培养的全部势力,一直以来她都帮衬着国君处理政事,可是她背后庞大的势力对国君来说又多多少少是个威胁和牵制。国君想要除掉他们,可是灵诩公主为国君全心全意做事,她背后的势力也虽然蠢蠢欲动不服气灵诩公主的差遣,但到底还是选择韬光养晦,没有破绽可抓,国君除不掉他们,便只能等待时机,所以才有了国君放任灵诩公主买凶这一幕。孟行之此次是一定会安然脱险的,毕竟有国君推波助澜,然而灵诩公主和她背后的党羽可不好对付。所以你的楚公子便来横插一脚做个好帮手。” “所以说,魏国君不过是拿灵诩公主当靶子,他真正想要除掉的并不是灵诩公主,只是借着灵诩公主将她背后的所有党羽全部清理干净?” “没错。” 福安觉得呼吸一窒:“所以最终灵诩公主不过是这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是的。” 福安不可置信:“灵诩公主有什么错?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国君的宏图伟业,到最后却痴心错付沦为一个牺牲品?” “……”苏宝不知道该怎么跟福安解释,思索良久也只道了句:“帝王无情,大抵皆是如此。” 福安看着眼前的弟弟,眼里满是疏离和陌生,他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拽着她的衣角要糖吃摇着她的手说想她抱紧她的双腿想救她回家的那个小男孩儿了:“你远在南陆求学,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苏宝叹息:“姐,从我去南陆求学开始,你的楚公子就没少给我关心和问候,你觉得我会知道这么多事是因为什么呢?” 福安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的楚公子绝非池中之物,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又与他这么亲近,以你的脾性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安全。” “……是么。” 苏宝看着福安,眼里是难得的认真:“姐,信我一句话,如果你真的爱他,不要嫁给他。同样的,他如果真的爱你就绝不会娶你。” “……” 事后回想起来福安觉得苏宝不愧是楚公子口中的一代英才,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福安冷静了片刻,总算是想起了自己最初找苏宝谈话的目的:“那你怎么办?你这样轻易的搅了进来,再出去就难了。不过是一个姑娘,至于你这样?” 苏宝无奈的笑笑:“还是让你绕回来了啊。” 福安怒嗔道:“你跟大姐一个样!” 苏宝嬉皮道:“这话若是让大姐听见岂不是要倒霉了?” 福安被苏宝气笑:“你啊,别太倔,那女子既然与你无缘,必然会有她的有缘人来渡她,你不要跟着纠缠不清,祸害了人家的好姻缘。” “姐。” “怎么?”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莫及的事?” “……有过。”福安最后悔莫及的便是当年替楚公子传信时对着玲香撒的那个谎,但即便是重新来过,她还是会撒下这个谎,因为她是苏福安。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喜欢嬉皮打闹的少年,她那个时候才十岁,就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她来到私塾里,见过他的男子都为之倾倒,我不信邪,便与他们打赌,若我见过她后有半分动心就让我倒男宿三年的夜壶。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不能自已了,但是我为了赢了那赌约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甚至还为此处处刁难她捉弄她,但我们到底还是阴差阳错的成了好朋友。她说她起先是很喜欢我的,只是当我反复捉弄她刁难她之后她觉得我是讨厌她的,她觉得她配不上我,于是对我便再无风月之想了。而当我终于直视自己的内心想要与她有个完美姻缘的时候她却已经爱上别人,我们之间为时已晚,再无可能了。我平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初好胜心切非要赢了那赌约,如若我早知道自己会爱上她,我一定会对她好些再好些,她经不起别人对她好的,她是个太纯良太懂得感恩的姑娘。如果我当初肯认输,她就不会是现在的命运。” 福安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月光如水,照在苏宝的脸上清清凉凉的,福安第一次看到弟弟流泪,滚烫的一滴,从眼角划到鬓角,然后被深深隐藏,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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