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症

萧夫人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想看清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儿子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无论如何都不肯娶亲，甚至大闹了乔家！　　　　眼看着就要凑到窗户边，门口哗啦一下被撞开了，萧涵拉了个人出来。　　　　萧夫人往窗边一靠，虽然她体型高大，但萧涵走得急，没看见她。　　　　萧夫人定下心神，悄悄跟了上去，仔细看儿子拉着的那人，越看越不对劲——　　　　那不是周壮壮还能有谁！　　　　萧夫人天都要塌下来了，怔怔地跟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打打闹闹，萧涵时而说些肉麻的话。　　　　她心如刀绞。　　　　曾经她还嫌弃世家女，可现在，哪怕给她个疯癫的女乞丐都成啊！心肝儿子怎么偏偏就喜欢男人呢！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把儿子生成了这样！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在油锅里炸的麻花一般，难受得厉害。走着走着，整个人真难受成了麻花，歪歪扭扭的。　　　　冷不防，萧涵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了萧夫人，就停止了和周壮壮的嬉笑打闹。　　　　“老娘，你干嘛呢扭成麻花一样？”萧涵放开了被自己箍住脖子的周壮壮，发现萧夫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桃树枝，特别可笑。　　　　萧夫人没想过被儿子发现自己来偷听该怎么办，可她是什么人哪，年轻时候跟着定远侯到处征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脸一沉，做出呆板弱智的神情，转身慢慢往一旁的树下走去。　　　　“老娘这是干嘛呢？”萧涵不解。　　　　周壮壮一拍脑袋：“这是梦游！老夫人在梦游！”　　　　萧涵怕她出事，二话不说就过去把萧夫人背了起来，往她的房间走去。　　　　萧夫人悲痛之余心里有一丝欣慰，这不像话的儿子，好歹知道关心老娘我！　　　　正在感慨，周壮壮的话破坏了她的心情：“师兄，听说梦游症是小孩才有的，是脑袋没发育好所致。老夫人也有梦游症，莫不是……莫不是脑子受过伤？”　　　　你才脑子受过伤！萧夫人在心里暗骂。　　　　见萧涵不说话，周壮壮追问：“要不，抽空给老夫人找个大夫看一看？”　　　　你才要找大夫！萧夫人怕儿子真听了他的话请来大夫，自己来偷听的事就露馅了，她心里一急，就拿刚才折下来的桃树枝往周壮壮头上打去。　　　　周壮壮躲避不及，被打了一下，哄小孩一般对萧夫人说道：“老夫人别生气！我就是随口说说，这也是为了您好啊！”　　　　萧夫人还要再打，但她体型高大，一用力，萧涵脚下有点不稳，怕她摔着，就往前弯腰，萧夫人的脑袋不防撞在了路边一根横着的树枝上。　　　　萧夫人晕在了儿子背上。　　　　周壮壮以为她睡着了，才敢走过来。　　　　萧涵见背上没了动静，问：“老娘睡着了？”　　　　周壮壮点点头。　　　　萧涵把她背回房，在床榻边跪下，让周壮壮帮忙扶着萧夫人躺下。　　　　他正要起身，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多年的习武经验，让他立即做出了反应，一把就抓住了那只手。没想到还没出力，对方的手一翻，再次将他抓住了。　　　　“你这个孽障！”他听见一声巨吼，才反应过来这只手是自己老爹的。　　　　周壮壮连忙去帮萧涵，却见老侯爷从萧夫人手中抓过桃树枝就往萧涵身上打去。　　　　“老爹，半夜三更的，好歹睡够了再打！”萧涵忍痛甩开老侯爷的手，满屋子跑。　　　　老侯爷追萧涵，周壮壮追老侯爷，三个人把卧房弄得天翻地覆，萧夫人躺在榻上安静如鸡。　　　　“不得了，我把老爹气疯了。壮壮，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萧涵看着自己老爹沟壑纵横的脸和披散的花白头发，开始为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你这个孽障，明天给我去卢家提亲！他家二小姐是最出色的，配你足够了！”萧老侯爷中气十足地吼道。　　　　萧涵愣住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你去不去？这是你老爹我托人画的卢家二小姐画像！”说着，老侯爷凭空做出一个打开画卷的动作。　　　　萧涵惊呆了：“这是四年前的事……老爹……在梦游！”正说着，他又被老侯爷抓住了。　　　　他想要反抗，周壮壮来制止：“不能使大动作，把老侯爷惊醒就不好了！”　　　　萧涵怕真把老爹整出事来，只能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揍。　　　　揍完人，萧老侯爷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回到床榻上睡下了。　　　　萧涵和周壮壮对视一眼，无语凝噎。　　　　“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睡吧，明晚还要办事！”周壮壮说道。　　　　“老子饿死了，还睡个屁！”萧涵有火没处发，咬着牙低声说，“老子要下面吃！”　　　　原来自己曾经在半夜莫名其妙挨打，都是因为老爹梦游！真是冤死了！　　　　而且不止老爹，老娘也会梦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边气呼呼地想着，一边来到了屋外，就见周围树下站了许多来查看动静的家兵家将。萧涵气不打一处来，低吼：“看什么看，都滚去睡觉！”　　　　围观的人默默散了，却都在心里对萧涵嗤之以鼻，半夜都把老侯爷气成这样，真是造孽啊！　　　　这次萧涵挨打，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定远侯夫妇一无所知，他们整整齐齐地在榻上躺得笔挺。　　　　不一会儿，萧夫人醒了过来，坐起来。　　　　“老太婆你干什么？”老侯爷迷迷糊糊问道。　　　　“我去看看涵儿。”萧夫人说着，忽然觉得这对话似乎刚刚才发生过。她也没有多想，起身就往萧涵房间走去。　　　　萧涵房里亮着灯，但是没有人，他能去哪儿？　　　　萧夫人思忖着，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厨房传来了动静。那个厨房是专门给萧涵设的，他人高马大，又成天出去瞎闹，所以在附近设个厨房方便他做吃的。　　　　她靠了过去，透过窗户缝看见萧涵在切面，一边的锅里热水烧开了，正冒着热气，在烧火的正是周壮壮。　　　　“师兄，我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多年，不知该不该问。”周壮壮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萧夫人竖起了耳朵。　　　　“有屁快放，憋太久会变成口臭！”萧涵切好了面，利落地把面扔进锅里。　　　　萧夫人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整天跟着儿子的小跟屁虫会问出什么有关儿子的问题来。　　　　“你说那些话本子和传奇上，为什么总写什么大厨的厨艺有多出神入化，怎么就不写写给他烧火的伙计呢？要是没人掌控好火候，他也成不了大厨不是？”周壮壮问得很认真。　　　　“老子还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老子又不是写话本的，怎么知道他们肠子里要放什么屁？面好了！”萧涵把面装了出来，往边上一个小案几上一放。　　　　“我这不是想，要是咱们被写进话本子，你铁定是那个大厨，扛着个铁勺雄赳赳气昂昂的，姑娘们都给你迷得头昏眼花了，我却连提都不被提一句，好歹让烧火伙计放个屁，让人知道有这么个人也成啊！”周壮壮说着，起身就往面冲去。　　　　萧涵大步跨过去，用勺子拦住了他，说：“老子炒个炒饭吃，你再帮老子烧一会儿。”　　　　萧夫人看儿子炒饭，心里美滋滋——哎呀，我家涵儿就是能干，还会自己给自己炒饭吃呢！　　　　接着想起了自己站在这里偷看的目的，又有些恼火——这看到的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啊！　　　　可萧涵做饭的动静开始大了起来，接下来的对话，她恐怕不那么容易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