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酒酒背着琴从人群里挤出来又出了一身的汗,她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然后仰起头闭着眼睛,直接将剩下的水朝脸上冲。    冲完抽出纸巾擦了把脸,才有力气小声咒骂了句:“真他妈的热!”    做完一系列动作,她在离考场不远的一处凉亭里坐下休息,将后背用棉布袋子装着的那把古琴卸下横在腿上,然后掏出手机给左岚发了条语音:“西洋乐那边开始考了吗?民乐这边的考生已经进考场了。”    不一会儿,那边就回了一条,吵吵嚷嚷的环境里,左岚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这边也刚进考场,我去,送到楼梯口就不让老师进,我那队里还有蘑菇大的小不点儿呢,可别出什么岔子。”    陆酒酒听完无奈的笑了下,按着屏幕下方又回了条,安慰她:“每年考级不都这样,这人山人海的都让老师上去不乱套嘛,有带队老师,小蘑菇们能被照顾好,放心吧。”    左岚想想她说的也对,暂时安心了,也寻了个背阴的地方躲躲毒辣的太阳,又问她:“你那边顺利吧,今天还有考生忘了带琴吗?”    陆酒酒满意的回:“没有,今天都很乖,早知道就不用把琴背过来了。”    按在琴面上的手指无意识一下一下的叩着,她收起手机,看一眼不远处的教学楼,里面开始传来各类乐器发出的声音,下午最后一场考试已经开始了。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带着‘余音琴行’的学生驰骋社会艺术水平考级现场了。  四年了,时间真是快啊!    仿佛左岚拿着营业执照对她说‘酒酒,不开心就离开那个圈子,跟着学姐干吧?’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凉亭里有徐徐的微风吹过,驱散了几分暑气,也将即将漫上来的伤怀往事的情绪一并吹散了。轻风拂面,陆酒酒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于是晃了晃脑袋,将腿上的古琴又竖起抱在怀里,惬意的靠在栏杆上打盹儿。    结果刚眯眼没一会儿,人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陆酒酒一个激灵被吵醒,瞬间睁眼掏手机,一看,来电署名:活祖宗!    脸色变了变,不敢怠慢,立马划了接听,声音还带着点讨好:“姥姥,比赛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那边暴躁的吼声便传了过来,“比个屁哦,打起来了,我们在第二人民医院。”    “啥?”    陆酒酒一下子弹起来,慌了神:“什么情况?您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那边的争吵似乎还未休战,而她姥姥也只是在硝烟间隙抽空给她打了个电话,对于她一连串的提问姥姥只应付了一句:“哎呀,一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清楚。”转头又加入战争,在那边霸气侧漏的吼:“技不如人还动手,臭不要脸,有种尬舞啊?来啊!”    陆酒酒:“……”    一个七十八的小老太太,成天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还尬舞,上医院尬舞?    陆酒酒气得想笑,但那头还有力气吵架,声如洪钟的,看来暂时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战事仍在持续,都是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这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事情可大可小。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挂了电话又给左岚拨了一个,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把手上的考生名单交接给和她一起负责民乐这边的同事,人就往学校门口跑。    岚又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啊?”    陆酒酒一边拦车一边急切的说:“不用不用,二院又不远,我直接打车过去,没什么事情我就立马回来。”    左岚听到那边风风火火的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知道她已经上了车,便跟她开起玩笑:“看来你已经成功登上你们那片广场舞扛把子的宝座,成了大爷大妈们的主心骨,这副业可比主业红火多了哈!”    “左岚,人艰不拆我们还是朋友。”    陆酒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调了下面前的空调出风扇,然后像条咸鱼一样瘫靠在座椅上。    其实最开始,是因为她姥姥关节不好,她在家时间多,凭着那点所剩无几的舞蹈功底,突发奇想的编了几支简单舞蹈,拉着姥姥在小区楼下练,让她锻炼锻炼筋骨。    万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跳舞的人数已经壮大成了几十人,连小区公园的空地都容不下他们这支庞大的队伍,于是他们把阵地转移到对面的星辉广场。    队伍大了,舞台大了,吸引目光的能力也更强了,随着新成员不断加入,将近上百人的广场舞大队成功引起社区居委会的注意。    最后被收编入伍,成了正规军,经常性参加个社区活动,表演比赛什么的。    眼看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陆酒酒觉得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毕竟她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参合进平均年龄超五十的队伍里,怎么看怎么另类。    只是让她受宠若惊的是,自己居然还挺受那帮大爷大妈的喜爱,纷纷表示坚决不同意她的退出。    她一边痛苦,一边又觉得很爽,于是就这么不正不经的留了下来。    和临区的比赛七月初就定好了,三首连跳,新曲牌,现编的新舞,大爷大妈们怀着一举夺冠的心情兴致勃勃苦练一个月,怎么最后竟是打进医院这么个结果?    到了二院门口,她付钱下车,习惯了车里的空调,乍一出来,一股热浪迎面袭来,灼得她吸气都呛了一口。    小跑着进了急诊大厅,往里一瞅,嚯,人山人海。    电梯口也乌泱泱的挤了一堆人。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这边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再回考场处理后续,这么算七点那节一对一的课程恐怕要推迟了。    那个学生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学古琴也仅仅是培养一个兴趣爱好,人特热情,总嚷着要把儿子介绍给她认识,很好说话。    于是,趁等电梯的空挡,她给那位阿姨拨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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