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快马加鞭,不过两日就已回转,他风尘仆仆,面色苍白,进门直奔林母的灵堂,他跪趴在地上,形容悲戚,让人不忍再看。    贾敏微微扭过头,她拉了拉黛玉,两人从灵堂内出去,将空间留给林如海。    贾敏刚走出门,就听到一声压抑的哭声,贾敏只觉得心中一酸,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林如海双肩微微抽动,若不仔细看,却也不会发现。    林如海既要哭灵又要理丧前来祭奠的同僚好友,他原本人就清瘦,长途奔波在加上丧事诸多事由,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待丧仪处理完毕,也就卧床不起了。    贾敏望着林如海消瘦疲惫的面孔,轻叹了口气,嘟囔道:“不管怎样,你总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林如海眼睫毛颤动了一下,贾敏心中一喜,连忙问道:“你可听到我说话了?”    片刻后,林如海才略微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见贾敏轻声嗯了下,嘴角咧了咧,道:“辛苦你了。”    贾敏连忙摇头,道:“我不辛苦。”见林如海挣扎着想要起身,贾敏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这才坐到林如海身边,小声的说着话。    “你感觉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林如海摇了摇头,声音尚且有些虚弱,“在歇息歇息就好了。”    贾敏点了点头,又叮嘱他多多休息,莫要操劳。    林如海心下微暖,这才说道:“丁忧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见贾敏点头,林如海又开口说道:“等圣旨下了,我们就扶灵回乡,好让母亲早日入土为安。”    “合该如此的。”贾敏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母亲的事,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林如海摇头,“你做的很好,即便是我,也未查探出什么,想来这也是命数的。”    贾敏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可我心中,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林如海闭了闭眼睛,“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贾敏见他疲累,正准备离开,就听林如海轻声说道:“最近一切小心。”他看向贾敏,微微点了点头,道:“噶礼在江南这些年,行事嚣张放肆,早有人不满,弹劾他的人不少,皇上虽请他自辩,可心底到底是要疑上他的,皇上询问我对噶礼的看法,我们两家如今这般状况,即便我说我未曾说过他丝毫,他怕也是不会信的。”    林如海微微顿了下,才开口说道:“我虽未言明其它,可却将赵氏欲害墨哥儿的事言明,并将宋庆交予皇上处置。”    贾敏听他这么说,微微勾起唇角,“这样就够了。”正所谓过犹则不及,这样刚刚好就可以了。    将老太太的丧事料理妥当之后,林如海也等来了朝廷的旨意,他请求回乡丁忧的折子给了批复,等新任巡盐御史来到扬州后,林如海即可扶灵返乡守孝。    贾敏指挥着珠云等人收拾着需要带往苏州的东西,这一去,至少要在苏州待满三年,故此,御史衙门内的诸多东西,是需要他们打包带走的。    她自个儿坐在梳妆台前,翻看着一个个小抽屉中的东西,她成为贾敏也三月有余,每日里忙忙碌碌的,倒也从未好好的瞧过这些个小东西。    贾敏随手翻着瓶瓶罐罐,有诸多的胭脂水粉,瞧着是许久没用过的,倒是有一罐面脂,精巧的梅花状盒子,瞧着倒像是时常使用,贾敏打开盒子,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不浓郁,很是清淡,像是冷梅香。     “这味道倒也别致。”贾敏将盒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微微蹙了蹙眉,“我记得老太太跟前儿也有这样一盒面脂呢。”    “太太您不记得了?”珠云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在意,只以为怀孕生子的女子记忆力要差了点,笑着说道:“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面脂呢,老太太跟前的那盒还是您送过去的呢。”    贾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味道确实好闻。”    “可不就是,国公府总共才送来这么两盒,据说制作过程很是复杂呢。”卷碧将衣物打包好,接口说道。    贾敏又闻了闻,见没什么妥当,随口说道:“那先收起来吧。”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夜,林如海同贾敏说着闲话,衙门上已经交接完,府内该收拾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妥当,明日就准备启程回苏州。    贾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打理着自己的头发,刚刚洗完脸,面部还有些潮湿,她随手翻检了片刻,正巧拿到那梅花面脂。    贾敏手一顿,将那面脂打开,细细的涂抹在手上,手心尚有些湿意,让那面脂显得稍许滑腻,贾敏愣了一下,又一次凑到鼻尖闻了闻,片刻后,面色大变,她强忍着焦急,将珠云卷碧二人全都打发走之后,才拿出那梅花形状的盒子,递到林如海跟前道:“你可记得这面脂?”    林如海打眼瞧了瞧,见贾敏面色凝重,他心中一紧,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才说道:“这是贾敏当初怀有身孕,荣国府老祖宗送来的东西,那一次,不管是吃穿用度,俱都送了些来,还有嬷嬷特意来教导敏儿孕期的注意事项。”林如海从贾敏手中接了过来,他闻了闻,并未看出其它,只疑惑的问道:“可是这面脂有问题?”    贾敏抿了抿唇,她眉心微微蹙起,沉吟了片刻,才略微有些不解的说道:“你说荣国府老太太真心的疼爱贾敏么?”她又闻了闻那面脂,仍旧是那种冷梅香,并无其他的味道。    “是啊,贾老太太只敏儿一个女孩,自然是疼爱有加的。”林如海根本不相信贾母会暗害贾敏,“更何况,贾敏嫁入林家十几载,只得黛玉一个丫头,贾老太太心中焦急异常,又怎会在女儿孕期做手脚。”    他看了看那梅花面脂,皱眉说道:“曾听敏儿提起过,说这面脂是个和尚给的方子,还有安神的功效,在孕期亦是可以用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怎会在这上面做手脚呢。”    “可让人检查过?”贾敏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林如海顿了下,才轻咳了声,小声的说道:“墨玉这胎,好几个大夫都说哥儿的可能性大点,这可能是林海的嫡长子,自然很是看重。”林如海低垂着眼眸,“当初林海曾偷偷让大夫检查了这面脂,并不曾有问题。”    “明日,在寻人来看看吧。”贾敏疑惑的看着这面脂。    次日。    林如海带着一个熟识的老大夫来查看,那老大夫用银针挑起一点面脂,拇指食指略微搓了搓,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细细的查探了一番,才开口说道:“这面脂看起来只是寻常的面脂,唯一有区别的大约是其中加了些许安神的药草。”    贾敏在边上踱步,听闻老大夫的说辞,她紧紧的蹙起眉头,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她闭了闭眼睛,思索了片刻,才从桌上拿了茶杯,倒了一点水在面脂里面,稍显浓郁的香味再一次出现,贾敏微微闭着眼睛,只觉得这香味似曾相识,却不记得是在何处闻到过。    她再一次递给那老大夫,道:“您在瞧瞧。”    那老大夫又打量了片刻,这才大惊道:“这……似是夹杂了一种涩涩的味道。”    林如海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老大夫一时并不能瞧出这其中究竟夹了什么东西,可却可以肯定的是,那种隐约的涩味,绝对对身体是有害处的。    在老大夫走后,林如海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上,显然是气的很了。    贾敏默默的坐在边上,不说话,只等林如海发泄完了,才看向他,轻声说道:“老太太她……”    贾敏的话没说完,可显然林如海已经理解了。    这面脂有些蹊跷,单看它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遇水,这面脂就会出现问题,或许是药物,或许是其它的什么,总之这种东西对人身体是有坏处的,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贾敏和老太太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这背后之人,显然是极为谨慎的。    面脂这东西,总是要洁面后才会使用,那时候不管是手上还是脸面上,均有湿气,那湿气使面脂中的东西沁入皮肤,若是用的少,或许不会出问题,可若是长此以往,日积月累,那么害人性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初她查到赵嬷嬷,只搜出了那巫蛊娃娃,并未搜出什么□□。    □□一事,原本也是她用来诈赵嬷嬷的,并未有什么证据,而因巫蛊娃娃的事情,倒是将害贾敏性命一事搁置了。    “那么问题来了。”贾敏轻咳了一声,引得林如海注意,才轻声说道:“这面脂是贾府老太太送来的,特意交代了这面脂有安神的效用,孕期用不妨事,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害自己闺女的吧。”    “你是说二太太?”林如海皱眉。    “除了她还有谁?”贾敏扬了扬眉,颇为不屑的说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我们并没有证据。”林如海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是烦躁。    “就算不是她,却也同她脱不了干系!”贾敏一手握拳,一手伸掌,拍了一下,才道:“这贾府倒是有些趣味了,尽是捡着出嫁的姑奶奶欺负,这也是挺让人费解的。”那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贾敏看向林如海,询问道,她倒是想要知道,那位二太太这般欺负林家,他是打算如何?    林如海恨声说道:“自然是要她血债血偿了!”    “如何血债血偿?”贾敏连声问道。    林如海没说话,贾敏轻笑了一声,才道:“你若是出手对付贾家或者王家,名不正言不顺,毕竟你没有证据证明母亲是王氏所害,而我。”贾敏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名义上是贾家的姑奶奶,也并不曾出事。”    “你有什么想法?”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如同贾敏所说的那般光明正大,可却不打算告诉她。    “她杀你母亲,杀你妻儿,那么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贾敏扬了扬眉,颇为无所谓的说道,“可让她夫妻离心,儿女怨恨她,娘家憎恶她,夫家瞧不起她,让她一无所有,岂不是更有意思。”贾敏唇角微弯,看起来兴致颇高的样子。    林如海抽了抽嘴角,略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心中再一次敲响警钟,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他家中的这位活祖宗儿。    王氏的事情却是应该从长计议,而今更为重要的事情却是扶灵回姑苏,好让老太太得以入土为安,也幸而扬州离苏州并不远,路上若是不耽搁的话,二三日也就到了。    贾敏带着黛玉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朝外瞧去,这几日,因着老太太的去世,黛玉情绪很是低落,好几日不见欢颜,她真怕这么下去,这小丫头在病了不说,那她可就要心疼死了。    贾敏引的黛玉瞧外头的风景,不想她只闷在车里看书,这若是正常的人,也是要闷出病来的,待过了两日,快到苏州境内的时候,路上没什么行人,就连鸟叫都少了,贾敏微微皱了皱眉。    林凛冬不知在林如海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如海扬手示意停车,贾敏探出身子,询问道:“出事了?”    林如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贾敏点了点头,重新坐在车内,她一手抱着墨玉,一手搂着黛玉,心情略微有些沉重,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劫持朝廷命官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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