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陈然按照魏西琳偷偷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姐姐陈唯住的地方。　　　　所在楼层的灯还亮着的，也许还没睡，但到了门口后她开始踟蹰，不敢按门铃。　　已经晚上十点了，她去敲门会不会不太好？　　　　脑海中出现了很多记忆，无一不在鞭笞着她原本就不堪一击的灵魂，这让她感到痛苦又绝望。　　陈然真的太想看一眼和她相依为命十多年的亲人。两年了，她无时无刻都在思念姐姐。　　　　不管如何，就看一眼，看一眼她就离开，她发誓。　　　　陈然吐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按响门铃。　　　　等待总是令人不安的，直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陈然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待女人看到陈然帽子下的脸，她原本疑惑的脸愣怔了一瞬，立刻冷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关了房门，徒留过道内的陈然面对着冰冷的门板。　　　　人真是个喜欢违背誓言的生物，明明发誓只看一眼，却在对方冷漠的将她拒之门外之时，心有不甘的不肯离去。　　陈然拖着疲惫的身体，不管地上是否干净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自从陈然出生后，父母几乎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小陈唯五岁的她，所以陈唯要做一个姐姐该有的样子。陈然虽然傻乎乎的，整天只知道傻乐，可就是这样的她特别招父母疼爱，总是对她呵护备至。　　　　也许在关爱她的时候，忽略了同样也是孩子陈唯的感受，不能理所应当的把她当成大人来看待。　　　　母亲的死似乎触发了陈唯对自己身为姐姐身份的反抗，她怨陈然鼓励了父亲建双子楼，父亲就不会为了讨女儿喜欢而做出违法的事情。她怨陈然调皮磕到脑袋，她就不会为了照顾她独自带她去医院，而错过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最终她只能看到母亲冰冷的身体。　　　　多年来陈唯始终无法面对陈然，因为只要一看到陈然的脸就会想到父母是怎么离开的，她一股脑的把所有错都推到只有十五岁陈然身上。　　　　陈唯在大二这年申请了美国华盛顿大学医学院，并成功获得了入学Offer，于是她只身一人踏上了异国的求学之路。　　　　陈然一直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奶奶老年痴呆也无法照顾她，舅舅决定把她带回意大利生活。他们也曾无数次征求过陈唯的意见，要她去意大利一起生活，外公外婆舅舅姨妈都会照顾她，但都被陈唯拒绝了，她在美国挺好的。　　　　陈然清楚，实际是因为她心里有怨，不想面对她。　　　　陈然为了照顾奶奶，大学毕业后就回国了。她的事业没什么变动，依然是四年的配角生涯，六年前终于有个大女主的角色找上她。　　　　她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却发现幕后的投资者是明光集团的少东家费千呈。　　　　费千呈请她做女主角，绝对动机不纯。　　　　果然在和投资商见面的时候，费千呈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甚至往她酒里丢迷药。要不是她一早就有提防心，把喝了的酒偷偷吐到衣服上，又借口去洗手间后溜之大吉，不然她肯定就被费千呈那个禽兽糟蹋了。　　　　而后，陈然在开机前宴会上毫无预兆的宣布退出剧组。　　　　陈然这一行为无疑是触怒了费千呈，隔天就全面封杀了她，没人敢请她出演。　　　　不同的是这次她都是一个人挺过的，所以有轻度的抑郁症。为了能继续维持奶奶的疗养费，她不得不求助在美国做导演的舅妈，她来到了美国，一切重新开始。　　　　多年异国求学和吸收国外外科尖端技术的陈唯于五年前回国，她这种人才每家医院都抢了要，最终她选择了省医院。　　　　陈然也清楚，那是因为她去了美国闯荡。　　　　不知道这次她至亲的姐姐还会不会再离开。　　　　陈然在门外坐了很久，走廊越来越冷，她曲起腿抱着膝盖给自己取暖，不愿意离去。　　　　大概在凌晨的时候，陈然扛不住困意和冷意歪斜着身体迷迷糊糊，旁边的门开了。　　陈然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长时间蜷着腿发麻了，整个人摔在一双拖鞋跟前。　　　　陈唯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影，看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可怜，陈然到底是她在这世上血浓于水的至亲，她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妹妹。　　　　“你是猪吗？”陈唯哑着嗓音，此时她那些固执的理念被陈然的主动出现打的七零八碎，她为什么不承认这些年她的心里有多思念陈然？　　　　当年外公外婆看他们母女三人过得不太好，于是让舅舅来帮她们办理移民。　　　　母亲和陈然是愿意离开的，但是陈唯认为这里才是她的家乡，她不愿远走他乡，即便这里是个悲伤之地。她闹了一段时间情绪，母亲最终为她放弃了移民的打算，只让舅舅来这边看看她们。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留在这里，母亲也许就不会出现车祸，永远的离开她们。　　　　其实错的是她，可她却懦弱的不敢承担，很卑鄙的把责任推到什么也懂的妹妹身上，她真是个差劲又狠心的人。　　　　“姐，我腿麻。”陈然笑着伸出手，她无法克制情绪，眼泪不止。　　陈唯跪在地上紧紧地拥着陈然，不停的抽泣着。　　　　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想起了小时候的种种，那时候的她们无忧无虑，从不担心未来的事，她们有很多话要说，可一晚上根本不够说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陈然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姐姐回到她身边了。　　　　可是，床的一侧是空的。　　　　陈然心慌慌的下床，她怕昨天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病入膏肓的臆想，直到看到在厨房做早餐的陈唯，奇迹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只是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在掉眼泪？　　难道是因为她？希望魏西琳遵守约定没有把她患癌的事情告诉她。　　　　陈然装作什么都没发觉：“姐，早上好啊。”　　　　陈唯转过身抹掉脸上的泪水，扯出一丝让人放心的笑容：“醒了啊，睡得好么？”　　　　陈然乖乖的点头：“和姐你在一起让我特别安心，我还做了美梦，睡得可好了。”　　　　“去洗脸刷牙，吃早饭了。”陈唯把早餐端在桌上，发现陈然赤脚踩在地板上，“你怎么光着脚呢，快回去穿鞋！”　　　　陈然低头，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出来的急忘记穿鞋了。不过有亲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陈然快要想不起上次两姐妹一起吃早餐的场景了，每次都是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吃饭的时候都在看剧本，揣摩角色。而陈唯每次只吃一点，陈然还以为她减肥，根本不知道那是抑郁症导致的食欲不振。　　　　吃过早饭，陈唯要去医院上班，她依然是位优秀的心外科的医生，不过工作的地方不再是之前的市医院，而是省医院。　　　　今天也是陈然去医院检查的日子，魏西琳依旧是她的主治医师。　　　　魏西琳感慨：“也不枉费我出卖我最好的朋友，你姐妹俩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我也算是功德无量。不过，”魏西琳话锋一转，“你真的不打算把你的情况告诉陈唯吗？”　　　　陈然发现魏西琳根本没有姐姐自杀过世的记忆，明明姐姐的遗体还是她帮忙敛的。如今看来她回到过去所做的事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轨迹，新的记忆会覆盖了原来的记忆，就像是软件更新一样，只是没有更新历史记录可循，唯一的记录大概在她的脑子里。　　　　既然姐姐能活下来，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变得健康？　　她不打算消极怠工，积极地配合治疗，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也会没事的，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还会重聚在一起的。　　　　陈然说：“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就告诉她，而且我姐正忙着争取副教授的职称，你可别多嘴坏她前途。”　　　　魏西琳委屈了哼了一声：“行吧。”　　　　陈然的检查报告被魏西琳加了个急，不过也要明天才能来取。　　昨天夜里和陈唯说到半夜，她有点难受，于是打车回到住处休息。　　　　陈陈然直接睡到下午才起来，肚子咕咕直叫，因为煮饭阿姨昨天向她请假回老家了，厨房也没有可以吃的，陈然随意的套了件外套和帽子出门。　　　　她住的小区虽然是别墅区，但这个区域也有其他类型住户的居民区，所以一定的商场和生活超市肯定是不能少的。　　　　小区外面就有家大超市，里面有不少新鲜的东西。　　　　陈然在意大利的时候跟着外婆学会了做饭，在超市推着车子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超市还有不少进口的东西，她是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的人，买点食材盘算哪天做一顿意食。　　　　陈然到饮品区选点饮料和纯净水的时候，她竟遇到了裴星南。　　　　“要不是以亭，我都要怀疑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了。”裴星南很绅士的帮陈然提了一些超市买的动。　　　　地方也就那么大，遇到的概率也就相对较大，不过是客套话带着点调侃，她没感到不适，亦是笑着问：“那你也可以追我啊。”　　　　裴星南没有回答她，笑容意味深长，就在她觉得要翻过这篇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我不会觊觎以亭喜欢的人，所以，我下辈子再追你喽。”　　　　陈然被逗笑了：“郭以亭喜欢我？你说真的？”　　裴星南反问：“你觉得你没有这个魅力吗？”　　　　“那倒不是，”陈然说，“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裴星南看着陈然，等她说出关键的信息，却发现她正看着一个地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三个体型庞大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堵住他们回去的路。　　　　陈然紧张兮兮的问裴星南：“你最近有惹什么人吗？”　　裴星南想了想，心里也没底：“应该，没有吧，你有吗？”　　　　陈然苦笑：“惹的人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