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姜鸢见姜鸾脸色苍白,大惊失色,连忙扔掉手上的马鞭,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没事,就是心口有些疼。”姜鸾扶着姜鸢的手,艰难的说道。 她抬首看向大姐姐,本想冲着她勉强一笑,可是心脏却一下一下的钝痛,好像有谁拿着把小刀子在上面磋磨,怎么也笑不出来。 “什么叫没事,你脸色那么难看。”姜鸢幼时曾跟着父亲习武,看上去娇俏,实际力气并不小,此刻一下子将姜鸾按在凳上,扭头便喊方氏和姜家二爷。 “大姐姐!”姜鸾挣脱不得,眼瞧着方氏的目光转了过来,一下子慌乱起来,连忙拉住姜鸢的袖子,“我真的没事儿。” 她说着伸手悄悄的掐了一把姜鸢的掌心,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道:“我娘有孕,不能让她担心,大姐姐你快帮我圆过去。” 姜鸢微微一愣,这才看到方氏隆起的小腹。 她迅速的反应过来,面上绽出笑容,然后捏了一把姜鸾的脸颊,嗔怒道:“好呀!你这丫头,几年没见胆子这么大了,居然敢骗大姐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那抹笑容明丽,一时间叫整个屋子都黯然失色。 方氏也是笑了,转过身对着姜二爷打趣道:“也就是蜀地的风水好,才把鸢丫头养得如此的标志,早知道让大哥把我家阿鸾也带过去几年,说不定也能长成这京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二伯母,您就说说得了啊,要是三妹妹真跟着我去蜀地,可得把您给想死了。”姜鸢嬉笑着说道,她自小没有母亲,跟着方氏也算是比较亲的,说话间也没得那么拘束。 “大姐姐不止长得好看,皮肤也好,比三妹妹都要好呢。”姜莺的声音脆脆的,似乎有些艳羡,可更多的却是挑拨离间。 “二妹妹说笑了。”姜鸢对着杜姨娘不喜,连带着也不喜欢姜莺,语气一下子淡了下来,“你若是羡慕,我让父亲派人来接你就是。不过蜀地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冬日里还好,一到夏季,蚊虫就多,还带着毒,身上动不动就留疤。” 姜莺被姜鸢这么一说,眼圈当下就红了起来,准备在父亲面前装委屈的模样。 姜鸾瞧见,连忙出声打断,“大姐姐,你又在吓唬二姐姐了。” “我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吓唬她了。”姜鸢撇了撇嘴,说着便将双手摊出来伸到姜莺的面前,“喏,我爹他恨不得日日把我按在牛奶里泡着,这手才勉强白净光滑了些。” “大伯父就大姐姐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宝贝得很。”姜莺被姜鸾打断,有些装不下去,却还是语气酸酸的道。她今日算是看明白了,虽然父亲对着姜鸾也会冷着张脸,可是态度与对着自己截然不同,分明软和了许多。 姜二爷咳嗽一声,微微蹙眉,“好了,你们姐妹三个要闹腾还不出去,没事别吵着你二伯母。” 他毕竟是个男人,心思不够细腻,以为这只是小女儿间的玩闹,便由着姜鸢把姜鸾扶起,然后拉扯着出了听涛院。 鹤哥儿从未见过姜鸢,此刻也从奶娘怀里爬了起来,好奇的盯着那抹耀眼的红色。恨不得也要挣扎着下地,跟着姐姐们出去。 “鹤哥儿乖,等你好了再让姐姐们带着你玩。”方氏爱怜地揉了揉鹤哥儿的头发,然后让奶娘把他给抱了起来。 “老爷,还是让鹤哥儿住到我院子里去吧,反正有奶娘在,不用我想太多的心思。”方氏抬头望着姜家二爷,轻声说道,“虽说阿鸾体贴,想要为我分忧,可我毕竟是姜家的二夫人,鹤哥儿的嫡母,不能在这事儿上给人落下话柄。” 她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让人心底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姜二爷哪里忍心拒绝,但还是仔细叮嘱:“你可千万别累着自己。” “妾身晓得的,老爷不用担心。”方氏笑道。 她跟着姜二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二人半月未见,不免多说了些话,这才拿出针线开始做肚子里小孩子的衣物。 正低头绣着虎头鞋上的花纹,方氏一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她指尖一疼,黛眉紧蹙,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阿鸾她不会是有心疾吧?” “心疾?”姜二爷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昨儿就这样过一次,却跟我说只是头晕。”方氏的声音有些担忧,又想到姜鸢先前突如其来的转变,“先前鸢丫头说她们在闹着玩,也好似不是真的。” 姜二爷却是不信,随意翻看着手边的一本书,“应该没事的,阿鸾不是最怕疼了吗?” 若真有个哪里不舒服,早就应该跟他们说了。 “可是老爷,您没觉着阿鸾变了许多吗?”方氏细细的回想,“她对杜姨娘的态度,实在是和以前大不一样,您什么时候见过阿鸾那般咄咄逼人?” 姜二爷手里的动作一顿,却听着方氏接着说道,“还有,您昨日不在家,阿鸾她便一个人去了定国公府,若是以往,她回来以后定会叽叽喳喳的念叨她表哥念叨个不停,可这一回却是一字未提。” “是不是两个孩子闹别扭了?”姜二爷将手里的书册放上书架。 “我支人去问过,说是没有。”方氏摇了摇头,“虽说阿鸾以前就懂事,可这两天却瞒着我许多事情,不提杜姨娘,就是昨夜里,奶娘到我这儿告假,说是要带着红芍回家。我仔细的问了,这才知道三弟他竟然看上了红芍。” 方氏脾气温和,可饶是这个时候,声音里也忍不住带了一丝怒气。 “阿鸾不过十三,就要烦心处理这些。你说她连红芍的事儿都瞒着不肯告诉我,要是真有心疾……”方氏说着说着一下子紧张起来,语速开始慌乱,“老爷,您昨日是没有看到阿鸾的脸色,那样子我当真怕得很,我就这一个女儿……” “别想太多,阿鸾没事的。”姜二爷连忙将方氏拥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急,别急,回头急着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你又要担心了。” 方氏拥着自己的夫君,虽然还是担忧,可也不像以往那般惶惶不安,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呼吸也平稳下来。 姜二爷一边轻轻的拍着方氏的后背,一边微微蹙眉。他本觉得并无大碍,可是被方氏这么一提,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唤来身边的小厮,吩咐道,“去请金大夫过来,让他替三姑娘瞧瞧。” 而此刻,姜府的花苑里,姜鸢坐在假山水榭旁的秋千上,懒懒的晃着。 姜鸾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抿唇冲着姜莺一笑,“二姐姐,我想和大姐姐去喂会儿池子里的锦鲤鱼,你不若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再去找你说话。” “没关系,我就站这儿等着你们一起回去。”姜莺捏了捏衣角,似是不在意的道。 姜鸢却是黛眉一挑,面露不耐:“二妹妹,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三妹妹想和我单独说话,不想你站在这儿碍眼,怎么,你听不懂人话?” 姜莺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数落,脸色蓦地一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向来比较好说话的姜鸾。 哪想姜鸾淡淡的扭开视线,不去看她。 姜莺咬了咬唇,帕子揉在手里都快要绞碎,眼里也浮上一层水雾,一副大受刺激,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得了,别在我跟前装委屈,我从小到大欺负人是欺负惯了的,倒是从没见过说一句就变成你这样的。”姜鸢懒懒的挥了挥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要哭回去找你的宝贝祖母,别在我眼前丢人现眼,省的过会儿又被我说上一通。” 姜莺这回是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脸,哭着跑回去了。 “大姐姐,你说得太过了。”姜鸾心里发笑,上前一步挽住姜鸢的手臂,“亏得今天父亲回来了,不然中午去老夫人跟前用饭,又要被训斥个百来遍了。” “老太太要训就训呗,反正我做得再好,她也不喜欢我。”姜鸢摊了摊手,拉了姜鸾在石凳上坐下,“我不喜欢姜莺,她娘是个不要脸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那时候小,不记得,可我是看见了的,她在人前就牵着你手带着你玩,在人后就抢你头上的珠花,还抓乱你的头发。” 姜鸢细数着姜莺的罪行,瞧着四处无人,这才问道,“三妹妹,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姜鸾面容一滞,松开挽着姜鸢的手,微微垂头,手指勾着锦帕,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上辈子的时候,世子为治腿疾,费尽心思,终是打听到嵩山住着一位神医。 那位神医医术高明,被请到定国公府为世子治病,偶然一次见到姜鸾,瞧着她面色不好,便主动替她把了平安脉。 然后从那时起,姜鸾就知道自己的心脏不好,若是情绪波动得大了,便容易心绞难耐。 可她能够重来一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就算拖着病体又如何呢? 前世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嫁进定国公府以后,她都淡然得很。因为她以为隐忍大度就是世家贵女的风范,殊不知那正是她短暂人生里最大的讽刺。 那样平淡无味的生活,不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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