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在西北坊间，曾有传言，项党人在建立西夏政权，强大的王朝往往盛极而衰，辽宋被亡，三足鼎立的局势迅速土崩瓦解，西夏政权被金朝所夺，漠北蒙古国崛起，与金朝的自相残杀和内乱之事，西夏王朝垂死挣扎，出兵叛乱，却落得个生灵涂炭的下场，一夜之间，西夏气数耗尽，王朝覆灭。残存的项党人在坊间收集秘术，将死在战争中的西夏亡灵攒集起来，以小儿未寒尸骨入殓，加鹿首，人眼，牛鼻，兔耳，蛇尾腌制，得一“尸云”，人曰：见尸云者，与西夏同寿。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幼时在小人书上看到的画面。　　　　张柯蓝的一声尖叫瞬间把我惊醒，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一片漆黑，黑云压境，尸云如万马脱缰般滚滚而来，速度极快，云里隐约翻涌着红色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陈旭，快！回头开！”碰到这么诡异的云，我心里着实没什么把握，只得让陈旭赶紧调转车头，躲掉这云。　　　　“不行！这车子发动不了了！”陈旭嘴里暗骂了一句，使劲拍打着方向盘，却收效甚微，眼看黑k云越来越近，车子却像废铁一般，丝毫无法动摇。　　　　“我下车去看看。”打开车门，一股猛烈的风几乎把我吹的歪倒，风里夹杂着簌簌的黄沙，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我用手挡在面前，贴在车周，一点点挪到车头，打开引擎盖，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还冒着白色的烟，看来是电池爆了，我按下引擎盖向车里招手，“快出来，这车子不能跑了！”　　　　陈旭迅速从车上下来，整个人害怕地瑟瑟发抖，“快跑，”我催促着他，后面的尸云越来越近了，没时间了，“小蓝呢，小蓝怎么还没下来？”　　　　陈旭一急，说话就磕磕巴巴，眼睛里是不可置信：“小蓝她没，没没下来吗？”　　　　我赶紧跑回去，打开车子，却发现后座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根本没有看到小蓝从车上下来，前一刻她还在车子里，现在就不见了，她去哪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掉入了一个冰窟，周围的沙尘漫天，眼前的尸云更是以诡异的速度迫近，以奔跑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躲掉尸云。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抱紧脑袋，心脏在狂跳。　　　　“躲进车子里！快！”我朝着陈旭怒吼，狂风几乎把他的脸吹得变了形，我用尽力气把车门打开，挤了进去，看见陈旭慢了几步，我伸出手去拉他，“就差一点，快来！。”　　　　就慢一步，他瞬间腾空而起，黑色的尸云不下一会儿就将他包围，他的身躯被牢牢吸入云里，脸上的神色扭曲，痛苦不堪，在云里浮沉，青筋暴出，仿佛四肢在被尸云啃噬，神志恍惚不清，嘴里依稀在喊：“救...救命。”　　　　我缩在车里，不再动弹，外面的尸云蔓延至车围，刚刚还如日中天，现在瞬间乌云密布，恐怖和诡异笼罩着整个天空，仿佛日食的那一瞬间，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呼了口气，心里数一二三，用脚踹开车门，扑到车前，一边抓住车的前视镜，一边想要抓住陈旭的腿，把他往车里拖，我用尽全力，却无法撼动陈旭一丝一毫，他的头部开始陷入云中，眼珠爆出，背部也在下陷，双臂被尸云吞噬，不一会儿，他的腿也被腐蚀，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像被当头一击，懵了，那里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黑色的云吃了人之后，变得愈发猖狂，隐隐泛着血红的颜色，周围的狂风呼啸，仿佛一万只野兽在咆哮，我贴着车头，爬起来，想要翻进车里去，却感觉身后猛得受了重重的撞击，我往回一看，尸云聚成一团，仿佛黑洞一般，快速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再次爬起来，冲进车里，我迅速锁住车门，关上车窗，把身子低下去，蜷缩在座位下边，我贴着车窗下边，斜着眼，偷偷观察车外的境况。　　　　外面的尸云盘成一团，在车的周围慢慢地转圈，仿佛在嗅哪里有人的味道，我侧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背后感觉贴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赶紧把这东西一点点挪出来，果然是手机！压下心里的窃喜，我把手机打开，却发现竟然一格信号都没有，在车子里，我不敢大幅度地移动，只能把手伸过去，祈祷着能有信号出现，在我默念了二十句阿门之后，手机上终于出现白色的点点，我赶紧播了电话。　　　　“嘟，嘟，嘟”，电话响了三声，听起来却像几个世纪那么长，幸运的是，终于在第四声，对面的人接起电话，“喂？”　　　　“救命。”　　　　一开口，眼泪便流出来了，“我在雅丹，救我。”　　　　很神奇，这通电话就像救世主一样，车窗外的黑云一下子消散了，外面的天仿佛雨过天晴，一切生动又安静，我终于喘了口气，虎口逃生，是吗。　　　　“小桀，你没事吧？我马上过来，你不要挂电话。”　　　　“嗯。”　　　　我闭上眼，感觉刚才背后被撞得有点疼，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穿衣服，关门声，汽车发动声...　　　　电话里传来李鄂的声音，他疲惫的声音里有些焦急，“小桀，别睡，我马上就到了。”　　　　听到他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才好像昏迷了一会儿，我从车底坐起来，趴在窗边偷偷看了看外面，确定尸云已经不知去向了，才回道：　　　　“我没事。”　　　　正在我低头打开定位的时候，外面传来“嘭”的一声，类似于爆炸的声音，很响，震耳欲聋，我和车子几乎是同是被震了震——车后窗呈蜘蛛网放射状，已经被撞裂了。　　　　那是陈旭。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消失了眼白，瞳孔显得灰败而无神，四肢变得强壮有力，隐隐有青筋乍现，站在车后面，面无表情地望着我，面前的车窗，很明显，是被他击碎的，明明刚刚被尸云腐蚀得无影无踪，现在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诡异，诡异。　　　　我警觉起来，手在旁边摸索，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有什么？　　　　有了！我摸到一根硬硬的东西，我迅速低下头看了看，应该是租车的店家放在这里可以维修小部件的起子，我把它攥在手里，起子钝的那一头抵在手上，尖的那头藏在身后，以防有任何不测。　　我紧紧盯着面前的陈旭，他灰败的眼珠转了转，仿佛看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朝我机械地笑了笑，说：“嘿，尸云走了，不用再躲了，出来吧。”　　　　相信你我就是傻子。　　　　“你没事吧？”　　　　现在这么待在车里不是个办法，这个“陈旭”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我扯东扯西，准备先拖一拖他，把他引进车里，然后再逃出去。　　　　他的脖子向两边歪了一歪，竟然发出咯咯的声音，“没事。”　　　　没事才有鬼了，看这样子，被尸云附身了吗。　　　　“我腿受伤了，陈旭，你能进来吗，帮我看看。”我试着把他引到车子里，然后用手偷偷打开中控锁，想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打开车门跳出去。　　　　“好啊。”　　　　他举起肿起得像怪兽一样的手臂再次击打在后车窗上，车窗玻璃应声而碎，他的脸上又一次显现出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肌肉抽搐，难看至极，他呆滞地站在那一会儿，仿佛是一个僵尸，突然灰败的眼睛聚集一点红光，像是熔岩的火焰，张开嘴巴，露出可怖的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车厢。　　　　对，就是这一刻。　　　　我握紧藏在身后的起子，心里默念。　　　　一，二，三。　　　　他庞大的身躯扑进车子，像条鲨鱼扑进海面，整个车子都震了一震，我抓住这个关头，将起子最尖锐的地方，用全身最大的力气，向他刺去。　　　　两公分，一公分，不料，就差几公分，他反应过来，一反手，铁链般的手臂甩在我的手臂上，正好将我的武器格开，我被他一甩，瞬间整条右臂发麻，动弹不得。　　　　糟了，右手好像脱臼了。　　　　他怒吼一声，举起砂锅般的拳头砸下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我奋力一转，向旁边移去，那拳头砸在车垫上，活生生砸裂了车座，砸出一个大坑，我心有余悸，这砸到我脑袋还不当场被砸傻，那拳头就像长了眼睛般，顿了一顿，接着又往我的脑袋上招呼，我用脚一踢，挡了一挡他的手臂，顺势用左手开了车门，不管了，先跳了再说，管它头着地还是脸着地。　　　　我跳下了越野车，后背仍被他重重地一击，险些吐血，我忍住疼痛，抱起右臂，拖起跪在黑砂砾上的腿，不要命地跑，背后的脚步仍然越来越近，我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右臂肩胛骨也越来越痛。　　　　还有什么，还有哪里可以躲起来。　　　　我跑得几乎体力透支，这茫茫的戈壁滩上除了那雅丹地貌，根本就没有什么藏身之所。　　　　现在，只能最后搏一搏了。　　　　我停下脚步，从脚下抓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紧紧地握在左手里，转身向飞奔而来的陈旭冲去，　　在他几乎要将我掼倒的那一刻，狠狠地把石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嘭。”　　　　他双手握着头，脑袋像是要爆裂一般，发出沉重的怒吼声，又横空出手，我避闪不及，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倒在地上，连耳朵都是嗡嗡的声响，脸上已经麻木了，我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缓过来，他又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拖起来。　　　　这时候我才感觉真的害怕，他青筋爆裂的双手伸向我的眼睛，我只感觉眼前一黑。　　　　撕心裂肺的痛苦，脸上汩汩的鲜血淌下来，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嘴的都是血腥味，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脑海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