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的情形比想象中骇人,来时天气虽然称不上晴朗,却不至于压抑。可这地方头顶一片是雷云涌动,阴沉至极。举目四望,荒草丛生,空无一人。    确实是无人,其他的东西倒是挺多,比如——死尸和怨灵。    一身淡蓝衣裳的娇小美人,踩着厚重的木鞋,一步一步,缓缓踏来,那张脸眉目未变。却令人陌生,像生生被撕下来了一层表皮,身体里那股凌厉之势便挡也挡不住。    数百只怨灵四散而逃,苏莺语也并没有什么去抓的意思。她可不是人类术士,她只是来找东西的。    而她的东西也十分好找,所有怨灵都退散了,却只有一个鬼影不知好歹地瑟缩在角落里,连逃也不敢逃。    苏莺语皱着眉走了过去。    “小芙。”她唤道。    鬼影也的确听懂了她的话,识得她的声音,幽幽抬起了头喊道:“娘娘。”    苏莺语看去,那是一张无面脸,五官尽失,只留下一道大大的血痕摆在嘴应该待的位置。而这道血痕咧开直弯到了耳后,就像被撕扯破裂的。    “你在干嘛?”苏莺语波澜不惊,抱着手居高临下的俯看趴在地上的鬼魂。    这次鬼魂却没答话,却越发瑟缩抖得厉害。    一股寒气拂过后颈,有什么东西挨着苏莺语的背,接着一丝微弱的气音吹进了耳里。    “笑……”    /    辰时七刻,退朝。    今天的朝会出奇的平静,往常争辩得紧的三品以上高官今天都像是来走个过场似的,反而是其余京官们各类杂事疑问拖了时间。整个朝会过程不温不火,可以说是平治帝登基以来第一遭。    平治帝的帝位是被一帮官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捧上来的,赌上来的。刚登基那年清楚朝堂异己,各方夺势,演变成今天的局面。以宰相为首的一派实权隐隐压过皇帝,武将那边又牢牢扣住了军队。京城如此,地方势力还要来浇一把油,烈火熊熊。    平治帝与臣子关系紧张,各方矛盾尖锐是避无可避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今天要破了惯例时,冥冥中像有什么刻意的安排似的。    大理寺少卿四品高官李殊大人在今天的朝会上,将下朝之际发了疯。    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去撞身旁的殿柱,一撞就晕死过去。  ……    听着同僚们述说自己突然魔怔着去撞殿柱的情形,现下已经清醒的李殊大人面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那些围成了一圈来劝慰的人脸上表情就都讪讪的。    大梁朝重视文才,民风自由,平治帝为君也宽厚,上朝时一向不追究文官之间拌嘴吵架。所以这才出现了皇帝那边没什么表示,一干文官就七嘴八舌凑起了热闹的状况。    总管太监陈公公这时却是从正殿内走了出来,人们自是为他让了一条道,微微行礼以示尊重。    宦官地位在梁朝并不高,很多酸腐文人还经常贬斥宦官。但陈公公的来历大家心知肚明,平治帝太子时期就存在的亲信,没有脑子的才会去给人使眼色。    “李殊大人可还好?”    众人只听见这总管太监这般问道。    “安好,劳公公费心。”李殊已站起身理了理衣裳皱褶。    陈公公甩着拂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殊,而后笑着说道:“那李大人随洒家来,陛下宣召。”    李殊连忙跪下礼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公公领着李殊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说了一句:“诸位大人也别待这愣了,已经退朝了。”    众人面面相觑,才发现那宣和殿内的高官们都慢慢走了出来……    /    “这李殊近日真是怪了,前几天在朱雀街发疯一次,今天在这高堂殿内又来。”    “莫不是中了什么邪?”    “你中过邪吗?就怕是故意而为之,陛下可宣召……”    “王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经人提醒,这位说错了的话的王大人顿时脊背发凉,身边围着的一群人也是各自散了去。    “呸!”    也不知道是在唾弃别人还是自己,王大人摸了摸头顶的乌纱帽,敛了敛神情低了低头。他们这一群议论的才算散去,可同样在议论的小群体还有很多。    当然,有小群体,也有大群体。    “伯父,先前闹事的那人您可认识?”问话的青年人身形高挑,样貌出众,虽脸色白得病态,但一身深紫色蟒袍,难掩贵气。    正是昭王司衍。    然而他问的却不是未来岳父礼部尚书陈大人。    他问的是宰相。    “认识,甚至有点熟,京城多大点地,都是替陛下办事。”    “正是,看来是本王太年轻,涉事太少。”    当朝宰相一手通天,与之熟识,又是怎样熟识?    话中有话,暗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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