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怎么会不知道。”沈童狡黠一笑，“苏姐这些年虽然看起来朝三暮四，心里其实始终是装着顾校草吧。”　　　　沈童想着，苏姐的这份感情，应该已经埋藏了很多年头了。　　　　苏姐和顾星辰打小就是邻里，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各自的父母都意外地远离了他们的生活。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只是表达孤独的方式不太一样，她本以为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她看不明白的是，从一天开始，苏姐突然变了。她开始逃课、恋爱、打架，成为青榆市有名的一姐。男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换，在疯狂发泄的同时，仿佛也是在证明自己的致命吸引力。唯独顾星辰对她愈来愈冷漠，他们从能搭上话的朋友，变成了彻底的陌生人。　　　　“我知道苏姐从来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沈童心头蓦然涌上酸涩，“但是，你也要幸福啊。”　　　　苏小爽些微震惊，怔怔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校园里的香樟已经不如昔日繁盛，杂乱的枝杈一齐向遥远的天际蔓延。简约的线条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如她前十七年的记忆。　　　　她曾经也猜测，苏小爽的疯狂，极像是在感情上受过伤害。过去的她，竟然是喜欢顾星辰的吗？她追逐着他，他却驱逐着她，真叫人很伤心啊。　　　　……　　　　榆中的学生们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九月，迎来了国庆长假。　　　　这个十月明媚晴朗，高挂的太阳不再焦灼，初秋的风渗透着微凉，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青榆是一个很美的城市，高大的绿植随处可见。这次意外穿越，是苏小爽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她原计划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榆市地图、榆市旅游手册、榆市美食攻略大全已收集在手，但当十月一日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被沉重的学业任务束缚在书桌前不得动弹。　　　　高二学年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五号、六号、七号。很显然，这是物理老师兼高二年级教学主任徐彬的阴谋，如此一来，国庆节的前四天，他们只能被囚困在家啃书，再无心游山玩水。　　　　期待已久的国庆假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化为泡影，难免会有些失落。　　　　她托着脑袋，痛苦地打量着徐彬下发的电场模拟卷，卷首还用加粗字体写着：“亲爱的同学们，国庆节快乐！”　　　　还记得苏小爽改心革面的第一天，她在老师们的鼻孔和唾沫星子下观察了一圈，最后得出了“永远保持着温柔微笑的物理老师最和善”的结论。因此，理化生零基础的她，决定从物理抓起。　　　　老师和善，也方便她请教一些无脑问题是不是？　　　　磕物理的同时稳住语数外，应该能在月考中进步四百多分吧。月考结束后的一个月再琢磨琢磨化学生物，勉勉强强可以在期中考试里达成半千分的目标，她想。　　　　却没想到这一个星期的物理学习实在收效甚微。徐彬永远微笑，她永远在他的微笑底下苦笑。　　　　再看看卷首不怀好意的国庆节祝福，苏小爽终于知道，什么是笑里藏刀、暗箭伤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苏小爽痛苦地看着纸上抽象的符号，疲惫地揉了揉的太阳穴。　　　　“上帝啊，把对面的学霸送给我吧……”苏小爽透过书桌前宽敞的窗户，望着顾星辰住的那栋居民楼，奄奄一息地喃喃道。　　　　不过，她和顾星辰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了。　　　　正想着，手机的原始铃声叮铃铃地响。是沈童的短信：“小道消息，顾星辰在学校图书馆二层东南角D063座学习。走？”　　　　苏小爽回想起几天前的时候，她意外地从路人口中听见了对她重新做人的褒赞，回家后小心翼翼地问小萝莉：“怎么样，顾星辰的好感度有没有发生变化？”　　　　小萝莉意外地沉迷人类的吃鸡无法自拔，一边说着一边用它的小手对着苏小爽的手机一阵猛戳，浑然把它的使命抛诸脑后……　　　　它漫不经心地回答：“仍然是数据溢出状态，你得在他面前出现，否则他可能都不会想起你。”　　　　“然而他现在并不愿意看见我。”苏小爽无奈地耸耸肩，“还是等到我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于是，她回复道：“我在家学习，不去了～”　　　　可自从阅读过那条短信，她就开始心不在焉的，思绪无法控制地飘远。　　　　她总是在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中看见顾星辰非常适合被顺毛的头发，顾星辰被自己毁灭风情的冷漠版桃花眼，顾星辰吐不出象牙的嘴。　　　　还有她对顾星辰说她从遥远的另一世界而来时，他表现出的来自21世纪理科学霸的鄙夷。　　　　顾星辰怎么阴魂不散的？　　　　与此同时，沈童开始了长达数十分钟的短信轰炸：　　　　“喂喂喂，我座位都帮你占好了，你确定不来吗？”　　　　“这里方圆几公里的座位都被迷妹承包了，你确定不来吗？”　　　　“又一个妹子给顾星辰递情书了，你确定不来吗？”　　　　“苏姐！你不来我们不是朋友！”　　　　“快点来！！”　　　　小萝莉一个激灵从梦里跳起来：“啊呀呀呀呀呀好吵好吵，小主你快点回她呀。”　　　　尔后它又迅速钻回被子里，蒙起脑袋在满腔怨念中睡去了。　　　　苏小爽缴械投降：“来来来，这就来。”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抱着一大摞课本习题，来到了图书馆二层东南角D区，远远地看见沈童在向她兴奋地招手。　　　　这附近女生很多，顾星辰果真被莺莺燕燕包围住了。　　　　但顾星辰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埋头学习，眉宇微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专注而沉静的气质，就像漫画里的美好少年。　　　　苏小爽莫名触动，竟不忍去打扰他。　　　　她也逐渐投入学习，心随之沉静下来。　　　　……　　　　过了许久，一道温柔的女声倏然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顾星辰，我有一道题想请教你。”　　　　女生纤长的手指往《实验班》上一点，姣好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筹莫展的愁容。　　　　她好像是有在刻意压低声音，但在座的女生们仍清晰可闻，明里暗里投去敌意的目光。　　　　“苏小爽都把长发给扎起来了，这女生怎么还长发飘飘，勾引谁呢。”　　　　“放假了啊，老猥琐没法管，□□就横行了呗。”　　　　周遭的女生发出了窃窃私语，为什么总有一些女孩气质能优雅到、身材能瘦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顾星辰好像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犹疑地在草稿纸上迅速演算完步骤，递给她。　　　　女生双手接过，笑靥如花，又是称赞又是感谢。　　　　“我靠这么久了唐栀怎么还在追他。”沈童也皱着眉盯着问问题的女生，她戳了戳苏小爽的手肘，“上。”　　　　“算了。”苏小爽摇摇头，这会冒昧搭讪，怕是要往顾星辰那块雪上再加几层霜了吧。　　　　“噫，苏姐你怎么变怂了。”沈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抓过苏小爽的《一年好题》，翻到电场专题，一眼相中一道题干就有十几行的题目，从练习本上撕下一页纸就开始刷刷刷地往上面抄。　　　　末了还附上一句：“顾星辰，我朋友有一道题不会，想请教你。”　　　　然后她把纸条向对面推了过去。　　　　顾星辰抬眸看见沈童，他对这张脸并不陌生，而沈童旁边女生已经把书立起来，头埋在书后面。　　　　他轻叹一口气，但看这道题是一年好题电磁学中难而典型的题目，他第一次做完也在题号上画了圈圈，心想再写一遍提高一下熟练度，也就没有拒绝。　　　　沈童美滋滋地接过字条，递给苏小爽。　　　　顾星辰瞪了她一眼，沈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样遒劲有力、干净整洁的字，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赏心悦目。　　　　苏小爽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灿烂的弧度，绽放着浅浅的梨窝。　　　　顾星辰目光一转，看见女生清纯无害的微笑，突然觉得熟悉，不小心愣了愣神。　　　　……　　　　时隔多年，苏小爽再次踏入高中考场，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考场是按质检考试排名布置的，她无疑被分到了榆中最后的考场，和沈童、宋成、林瑶在这里欢聚一堂。　　　　因为林瑶如丧考妣的盈盈泪眼一直监视着宋成，宋成也没好意思过来找苏小爽搭话，只是远远看向她的目光仍是款款深情。　　　　经过半个月的温习，绿皮文言文词典和成语词典苏小爽已经倒背如流，作文模板也烂熟于心，语文考试自然是不在话下。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答题卡已经被她填得满满当当。　　　　她欢快地交卷，在监考老师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踏着轻盈的步子出了考场，感叹道她身手不减当年啊。　　　　不过好景不长，下午物理考试的时候，苏小爽彻底懵了。　　　　即使她一个星期的学习并没有熟练掌握多少物理知识，但估摸着至少应该能把选择填空大题的前两道做对吧？　　　　把试卷第一题都出得这么变态的考试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眼前仿佛浮现了教学主任兼物理老师徐彬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首凉凉唱给自己听。　　　　苏小爽仍是不甘心地扫了扫卷子，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一道能下笔的题目——　　　　直到看向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她突然两眼放光。　　　　这不是那天顾星辰给她写详细步骤的那道题吗？　　　　虽然过程不甚明白，但经过多遍阅读，她还是非常有印象。她甚至记得答案，最后求出的速度是三点四六米每秒，根号三的两倍。　　　　于是苏小爽欢快地把本章大部分公式都写了上去，按照记忆中的图象画出了粒子的运动轨迹，把题目中的数据整整齐齐的，在最后直接得出“v=3.46m/s”。　　　　她莞尔一笑，做对压轴题听起来就很厉害。　　　　此后的两天里，数学考试她还算应付的如鱼得水，只空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　　　　英语试卷也完成得很轻松，写完英语作文的时候离考试结束剩下一个小时，苏小爽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选项。　　　　交卷铃声一响，她如释重负，国庆假期还残留最后几个小时。苏小爽约上沈童去华联商厦看了一场电影，请她吃了一顿大餐，快意人生。　　　　……　　　　月考成绩公布的时候，榆中再次轰动了。　　　　苏小爽语文年级第一。　　　　英语和顾星辰并列年级第一。　　　　数学一百三十四，比重点班平均分还多上一分。　　　　物理虽然只考了十分，不过听说那十分对的是压轴题，还听说整个青榆只有两个人做出了压轴题。　　　　化学和生物，她交了白卷。　　　　全体师生上上下下彻底傻眼，这波是什么神操作？也太他妈装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