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爵位 贾母并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原先在写拜帖时,贾赦还说应当写往定国侯府林渊处。 毕竟林沁已出嫁,算不得林家人。 而贾府应当是去林家拜访亲家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儿,却叫贾母给驳了。 圣上特旨说了平国公府有安国公的一份儿,谁还敢挑理说平国公府不算林家? 再一个,如今林渊在爵位上到底落了一成…… 贾母带着贾府众人在平国公府大门内下了马车。 由平国公府的下人们引着,内客去正院花厅,林沁早已等在那儿了。 外客则去西院书房,由贺景风和林渊陪着。 贾母原想抱着宝玉一块儿去花厅,却不及林府下人的手脚快。 款冬早得了林沁的吩咐,一把抄起贾宝玉便带头往西院走去。 一路还跟贾琏唠嗑:“这位便是贵府二房的那位,衔玉的小公子吧!我们家老爷听琏二爷说起过一次后,便一直记着。昨儿得了拜帖便念叨上了,说定是要见一见!” 因贾琏曾在扬州林府住过一段时日,众人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 贾母原已经抬起了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款冬快步远去,终于是将手慢慢地搭到了鸳鸯伸出的手上。 “宝玉……”王夫人心疼儿子,到底没忍住念叨了一声。 麦冬一面上前带路,一面回话:“亲家二太太还请放心。咱们家老爷极是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乖巧听话又懂事儿的。每每说起大姑娘,直说恨不得抢来做亲闺女呢!” 凤姐赶紧说道:“我们爷去了趟扬州,回来便说见了个天仙似的妹妹,倒引得我这个还没见过林妹妹的,日思夜想,盼的不行!” 麦冬顺势同凤姐寒暄了起来:“贵府琏二爷也常说起,家中娶得一房贤妻,最擅管家。倒是我们家夫人不通此道,常说若是方便,便要上门讨教一二呢!” 二人一路你来我往相互恭维,走过一长串的回廊,过了一道仪门,又是一道垂花门,这才望见了花厅的影子。 贾母平日里走动的少,如今全靠鸳鸯扶着。 而凤姐和麦冬二人聊得热络,竟一路都不曾停过嘴。 “贾太夫人安好。” 林沁在花厅里,正定定心心的坐在主座上喝茶。 眼见着贾母一只脚已是夸过了花厅的门槛,这才起身迎了两步,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 贾母站定后,也回了声好:“安国公好。” 后面一串贾家媳妇贾家姑娘,齐齐蹲身行礼。 林沁请贾母于右侧主位坐了,自个儿仍坐回原位。 按理林沁原就比贾母身份高些,坐在左侧也是应当。 只是贾母乃是客人,本应当是主人家请上座,客人推却,几次三番后,方按照身份定座次的。 林沁此举,着实不算客气。 贾母安生的坐下,又用眼神制止了刑、王二人抢座次。 林沁看去,自个儿下手坐了邢夫人,而后依次是凤姐、迎春、惜春。 贾母下手坐的是王夫人,而后依次是李纨、探春。 贾兰并不曾抱来。其余庶子姨娘之流,贾母也不会带他们去做客。 林沁暗暗点了点头。 原还担心贾母是个拎不清的,如今看来,倒还算个明白人。 便唤麦冬道:“你去将大姑娘请来。她虽说还在守孝,但她外祖一家上门,亲戚间见一见也是不碍的。” 贾母闻言,倒是有些惊喜,直说道:“多谢安国公,可怜我们祖孙二人。我那可怜的敏儿,竟只留下这一个血脉了。” 说罢,想起贾敏,又开始抹泪了。 林沁自不会陪着她哭,只劝了句:“大嫂在天上看着呢,贾太夫人莫要伤心了。” 黛玉原就在正房候着,离花厅不过几步路。此时已是到了。 进门行完礼认了人,又是好一番厮见。 黛玉在扬州时,初时年纪尚小,不好出门。 再大一些,该开始出门认识别的官家小姐了,偏贾敏又病倒了。 因而,竟是一个闺中姐妹都不曾认识过。 如今见了三春姐妹,自然极是高兴的。 迎春比她大了两岁,已初显娴静平和之气。探春比黛玉略小了两个月,瞧着倒是个活泼可人的。惜春尚小,虽已不用乳母抱着,但依依呀呀的也说不了几句。 黛玉让天冬去取些奶饽饽来给惜春,又拉着迎春、探春,问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曾读书。 贾母见她们姐妹间亲近,心里头高兴。说道:“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林沁笑道:“这可不成!明年朝廷就要开女科举了,黛玉是没法去了,她还要守孝。贵府的大姑娘和二房二姑娘倒还有些可为,不如下场一试啊!” 贾母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这“大姑娘”指的是迎春。 又问道:“这开女科举……竟是真的?” “圣旨都下了,自然是真的。” 林沁指着黛玉又说:“就咱们家这个,得了消息后咱们便已商定,待出了孝便要去考童生试。一科一科考下来,也不知能不能捧个状元回来!” 凤姐趁机插话:“林姑爷是探花老爷,林妹妹要考状元,自然不在话下!” “探春妹妹如何还得等二老爷做主。迎春这儿呀,我跟琏二去找大老爷说!我都想好了,迎春性子静,若咱们家能出个女举人,去编书也是极好的!” 林沁笑着瞟了眼贾母,见她仍有些犹豫,开口道:“正是这个理儿!这圣上都亲自下了旨意了,咱们又不是那些穷苦人家,请不起先生。左右姑娘们在家里头,除了偶尔动动针线,也是无聊。倒不如用功读书去考个科举,也算是表个忠心了!” “探春这儿,我老婆子做主了。老二家的,你回头跟老二说一声就是。” “是。”王夫人僵着脸应下。 自家女儿,嫡出的姑娘还在宫里头熬日子,还不知有没有那一飞冲天的机缘呢,这庶出的丫头竟想着要出头? 贾母自不去管她在想什么,转头同林沁叹道:“咱们家说起来是国公府的门楣,到底在朝堂上没什么人了。这事,还得多谢安国公的提醒。” “原我还担心着,黛玉过得好不好。如今一看,和正经的国公府大姑娘没什么差别。我老婆子也就安心了。” 林沁听她一口一个国公府的说,开口提醒。 “当年老荣国公封爵是什么个情况我不清楚,只是我和平国公封的,都是公爵。承蒙圣上加恩,在封号内有个‘国’字罢了。再一个,听说圣上今日正命人查明现今各府的爵位情况,似乎是要将宗室爵与民爵分开。往后国公二字,可就只有宗室可得了。” “这……” 要说林沁的消息是否可信,贾母是一万个相信的。 林沁既然没有见罪于老圣人,那么剩下的,便是从永昌二十一年到永昌二十八年,与今上一同在阵前的情谊了。 林沁说圣上正想着要将宗室爵与民爵分开,那只怕没几日功夫便要下旨了。 贾母一时没了寒暄的心思。 且不论荣国公府到底是以‘荣’作封号的国公府,还是以‘荣国’作封号的公府。 一旦圣上分设宗室爵与民爵,荣国府必然不会再是国公府了。 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贾母匆匆告辞,又命鸳鸯去将贾赦一行人唤来,回了贾府。 林沁送出大门,点了两人一路相送,这才转身来到西院。 “你看那贾石头怎么样?”林沁开口便是这句。 贺景风摇了摇头:“不值得你在圣上面前提起。开口闭口嫌弃做官之人,你是没瞧见,他爹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林渊也摇头:“这种人,别说生来嘴里衔一块玉,手里再拿两块都成不了大气候!” 林沁听罢,也不再说什么。 从书架子上的暗格里抽出一份折子,递给贺景风。 “你明儿带去给小昭。想几个爵位而已,十天半个月都没想出来。让他看看这里头写的有没有能用的。” 贺景风接过,打开看了。 “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的和圣上提爵位的事,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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