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阮心甜抬起头，从下往上仰视着陆知退，他今天没穿破的四面漏风的牛仔裤，没穿松松垮垮的格子衬衫，也没梳脏辫。　　　　精致的纪梵希刺绣鞋，笔挺的西裤，整洁的白衬衫，西服的面料独特，正面看是蓝色，这么仰望起来逆着光又有点儿像紫色，口袋那里的刺绣繁复却低调。　　　　拆了脏辫的头发没有想象中那么长，浅浅的棕色，带着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一点点凌乱，黑色的圆框墨镜，一个精致的雅痞。　　　　人模狗样的。　　　　阮心甜在心里踅摸出一个词，给了眼前的人一个评价。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毫无道理的熟悉感。　　　　陆知退啧了一声，站直了身体，推回了墨镜，微微蹙起了眉心。　　　　这个时候钟晓玉终于突出重围挤了过来，她惊叫着扑过去把摔得五体投地的阮心甜扶了起来，压低了声音一叠声的问：“我靠我靠我靠，你怎么会摔了啊？有人推你了吗？”　　　　正准备走开的陆知退被这一串“我靠”吸住了脚步，他侧头又看了一眼阮心甜和钟晓玉，精心修饰过得眉梢高高挑起，他啧了声。　　　　原来是那天电梯门口的那个“我靠”啊……　　　　怪不得总觉得眼熟。　　　　就说嘛，这种嗲妹怎么可能像她呢。　　　　陆知退想着，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仰首阔步走进了演播厅。　　　　阮心甜看着陆知退鼻孔朝天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瘦的跟猫崽儿似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不过……　　　　猫崽儿吗？　　　　阮心甜摇了摇头，梦里的小猫崽儿总是可怜巴巴的，就算最后咬人的时候，也没这么讨人厌的气质。　　　　一！点！也！不！像！　　　　阮心甜揉了揉摔痛了的膝盖，被钟晓玉和loli娘搀扶着走进了演播厅。　　　　候场的时候阮心甜和loli娘互相进行了自我介绍，loli娘叫秦如曼，是个人如其名的姑娘。　　　　她讲话语速很慢，温温柔柔的，跟语速堪比机关枪的钟晓玉是两个极端。　　　　“你可以叫我曼酱。”她说完，对着阮心甜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哇！你就是微博上那个有名的coser 黑兔曼酱吗？”　　　　旁边一个坐的离她们很近的女孩儿旁听了她们的对话，忍不住探头过来插话。　　　　秦如曼很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点了点头。　　　　“啊！好羡慕你们这种有粉丝基础的大V哦，你微博几十万粉丝，前几轮投票完全不用担心啊……像我这种小透明可就惨了，能不能进一百强都难说。”　　　　女孩儿挤到了秦如曼身边，亲昵的拉起她的手开始套近乎。　　　　阮心甜和钟晓玉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给她留出发挥的空间。　　　　“你看看，我就跟你说微博粉丝关键时候就是要拿来用吧？你还不肯让人知道你是如……”　　　　钟晓玉拉着阮心甜咬耳朵，阮心甜在她吐出那个关键的字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万一我要是比输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阮心甜叹了口气，低头摆弄裙摆上刚刚摔那一跤蹭脱丝的一根线。　　　　钟晓玉挑眉：“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啦！怎么说你也是伯……”　　　　阮心甜又一次捂住了钟晓玉的嘴：“这个就更不能说了！万一让我老师或者我父母的朋友知道我参加这种比赛，我就惨了！”　　　　钟晓玉彻底无奈了，叹出一口迂回曲折的气，她丧着一张脸瞪阮心甜：“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你干脆去参加蒙面歌王好了。”　　　　阮心甜眨眨眼，似乎真的在考虑钟晓玉的“建议”。　　　　钟晓玉无奈了，她抓住阮心甜的肩膀晃了晃：“你清醒一点！长这样一张脸不是给你拿来浪费的好吗？当了二十多年母胎单身狗就算了，至少现在让你这备受冷落的美貌派上一点用场吧！我ball ball you！”　　　　阮心甜被钟晓玉说的不好意思，抿着唇低下了头，那根线头终于被她扯断了，她呼出一口气，捋平了裙摆。　　　　执行导演安排她们每个人抽了一个进场的序号，然后在这里排队等。　　　　按照《唱想》的规则，今天来的二百多人每个人只有一首歌的时间，这一首歌还不一定有机会唱完，在场的三位导师每个人都有一票否决权，如果她们唱的太差，半途就会被导师否决出局。　　　　有机会唱完整首歌的人，会被剪辑进节目，放在网络上进行为期一周的网络投票，票数最多的前一百名，将进入正式节目录制，争夺最后的出道机会。　　　　钟晓玉和秦如曼的运气都不错，抽到的次序很靠前，早早的就唱完出来了。阮心甜却自从参加这个节目就点子背，先是在电梯口对着导师骂“我靠”，然后又是捡垃圾堵了导师的路，今天还在导师面前摔了个大马趴，最后抽签也毫不意外的抽到了二百多号。　　　　虽说摄制组管中午的盒饭，但是这么干坐着等一整天也实在是太熬人了。　　　　钟晓玉和秦如曼上午的时候还有耐心陪阮心甜等着，过了中午秦如曼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到了半下午钟晓玉困的哈欠连天，干脆去地下停车场躺在车里睡觉去了。　　　　阮心甜枯坐一整天，直到下午六点电视台其他部门都收工下班，她中午的盒饭也消化干净了，才终于听见执行导演叫到她的名字。　　　　走进演播厅，站在舞台上，她紧张的那根弦绷了一整天，一看到导师们一脸不耐烦着急收工的表情，险些就绷断了。　　　　但也不是所有的导师都那么不耐烦，还是有一个不一样的。　　　　陆知退没有戴墨镜，坐的端正笔挺，双手交叉放在面前的桌上，表情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模样。　　　　阮心甜这才发现，他虽然瘦，但是天生骨架宽，穿着西装仪态端正的时候，看起来竟然还挺威严霸气的。　　　　陆知退应该是三位导师里最红的，他坐在正中，是导师的C位，他看了一眼阮心甜，脸上并没有露出在演播厅外遇见的时候那么丰富的表情，严肃到几乎有些面无表情，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面前放着的报名表，眉梢终于轻轻挑起一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小知知？你唱什么歌？”　　　　“各位导师好。”阮心甜恭敬的朝面前的三个人鞠了个躬，随后才回答陆知退的问题：“我今天演唱的曲目是《之子于归》。”　　　　陆知退点点头，又打量了一眼她的装扮：“国风哈？”　　　　阮心甜也点点头：“是的。”　　　　陆知退没再说什么，伸出手示意她开始。　　　　这个阶段的演唱为了听出选手的真实水平，都是清唱，因为没有伴奏，阮心甜又鞠了一躬，就开始唱了。　　　　她的嗓音清甜，吐字清晰，节奏、气息、音调全都非常稳，一听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陆知退严肃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一点惊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下的跟着节奏轻轻的点着桌子，听的很认真。　　　　然而阮心甜唱到一半，旁边的女导师“叮”的按下了暂停铃。　　　　阮心甜心里突的一下，眼神终于透出一丝慌乱，她抿着唇望向女导师，大大的眼睛睁的溜圆。　　　　又是这个眼神儿。　　　　陆知退抿了抿唇，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女搭档，挑眉询问。　　　　女导师奚晓是当红女子偶像团体的舞蹈担当，在这次节目里任导师，主要负责的也是舞蹈方向。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阮心甜，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说：“你唱的很好，这个方面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全程就站着唱，没有一点肢体动作吗？最简单的舞蹈动作也没有？”　　　　阮心甜眨了眨眼，有些局促的偷偷在身后攥了攥裙摆：“我……没有准备舞蹈……”　　　　奚晓眯了眯眼睛，轻笑了一声：“你对我们节目的定位了解吗？”　　　　阮心甜又眨了眨眼，手指把身后的裙摆柠出了一个小花儿：“……歌唱类选秀节目？”　　　　奚晓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轻轻一推桌子，整个人靠回了座椅里，双手抱胸，一副拒绝再沟通的模样。　　　　陆知退余光看了一眼奚晓，又看了一眼紧张到脸都红了的阮心甜，她那双大眼睛此刻又蒙上了一层水雾，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嗲妹就是麻烦啊……　　　　陆知退在心里哀叹一声，随后舔了舔唇，开了口：“在我参赛那年，节目的定位确实只要唱歌好就行了。但是这两年……”　　　　陆知退挑了挑眉，一摊手：“节目从去年开始规则就做了变化，你来参赛不会连节目规则都没看吧？今年不止选一个人出道，而是要选七个人做一个偶像团体出道。做女团的话，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恐怕是不行的。”　　　　阮心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今天化了妆，刷了睫毛膏的睫毛看起来浓郁了不少，根根分明的戳着，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水光随着睫毛的颤动泛起波澜。她垂下了头，手指一颤，松开了裙摆，这些钟晓玉都没跟她说，也怪她自己，一时冲动来参加比赛，却连规则都不用心看。　　　　但事已至此，再说别的应该也没什么用了。　　　　阮心甜像进来的时候一样，恭敬的鞠躬，然后准备离开。　　　　“哎，等一下。”　　　　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位导师突然开了口，他叫住了阮心甜，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扶了扶脸上的金丝框眼镜，转头对着奚晓露出一个微笑。　　　　“舞蹈不会可以学嘛，她的声音条件和音准真的很好，就这样浪费了有些可惜……我觉得要不还是，先留下再看看？”　　　　阮心甜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位说话的导师，他面前的名牌上写着两个字：左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