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退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有些急躁,吓得阮心甜一怔,忍不住攥紧了安全带,声音又低了几分:“我……猜的……” 阮心甜的声音细的就像蚊子叫,陆知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清,听完陆知退眼神一暗,抿了抿唇,把车开了出去。 嗲妹这么傻都能看出来,那个颜美呢…… 方才颜美说小时候跟随爷爷奶奶回国待过几年,陆知退追问年纪,颜美犹豫了半晌,说是读书的时候…… 陆知退刚刚只顾着失落,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颜美现在才二十岁,读书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连几岁都记不住? 她分明也是早就看出陆知退在找人,所以故意想让他误会。 但颜美怎么也没想到,陆知退竟然会在找一个幼儿园同学…… 想通了这个,陆知退突然对颜美感到十分的厌烦,同时又对自己这种盲目的急躁感到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十八年了,杨过等小龙女也才十六年啊…… 阮心甜自然是不知道陆知退这些心思的,但陆知退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还是让她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一直到常青园大门口,她才又开口:“导师,蛋糕我明天早上给你送过去,你家在哪一栋啊?” 陆知退挑眉,看了阮心甜一眼:“明天是考核日,我也会一早去训练营,你早上七点出门在你家楼下等我就行。” 阮心甜愣了愣,点了点头。 阮心甜两天没回家,好在有吴阿姨帮忙打掩护,魏国兰和阮清行竟然都没发现她不在家的事。 阮心甜却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但明天就是考核日,她没太多时间为了父母的不关心不在意而伤春悲秋,毕竟伤了这么多年,她总结的经验就是:没什么用。 她一个人再怎么难过,魏国兰和阮清行也不会知道,甚至就算知道了,也会觉得是她的不对。 “如果你把心思都放在你的学业和技艺上,你就不会有心思想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阮心甜想起魏国兰的话,苦笑了一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今天陆知退心情不太好,阮心甜想了想,做了个比上次复杂一点,口味层次更丰富的甜品,树莓拿破仑。 甜品做好之后她切分出来两块,亲自端去了魏国兰和阮清行的工作室,好评自然是没有的,魏国兰除了说她又做这种“不务正业”的事之外,就是要求她不要随便进他们的工作室。 阮清行虽然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但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阮心甜的目的只是为了在魏国兰面前刷个存在感,让她不要觉得太久没在家里见过阮心甜。 但即使是这样,被数落了一番之后她还是难以避免的心情有些低落。 好在心情低落也并不完全就是坏事,阮心甜发现先心情不好的时候练舞格外容易集中注意力。 在身体的律动中挥洒汗水,那些郁闷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大脑屏蔽,阮心甜开始找到了练习舞蹈的乐趣,对着大大的穿衣镜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看着自己的肢体越来越协调动作越来越流畅,节奏韵律也越来越鲜明有力。 这种成就感让她觉得很满足。 虽然她的舞蹈比起颜美秦如曼甚至齐宇都还差的很远,但相较于几天前的自己,阮心甜觉得这几天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练习真的并没有白费。 不管明天的考核结果是怎么样的,能有这样的进步,至少她自己已经很满足。 城市的深夜里,像她一样努力挥洒汗水迟迟不肯入睡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陆知退。 跑步机上的公里数已经跳到10,但他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汗水彻底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窗外是静谧的夜色,隔绝在重重绿化里的别墅区安静到除了偶尔路过的野猫,就再没有一点儿人世嘈杂。 远离耀眼的霓虹灯和刺耳的车水马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理想的睡眠环境。 但对于寂寞的人来说,这种过分的安静无疑将寂寞又放大了好几倍。 跑步机不知疲倦的旋转着,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胖橘绵绵似乎很不喜欢这东西的动静,每次路过都要凶巴巴的对着跑步机嗷呜一声。 凌晨四点,天快要亮了,陆知退的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 晚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又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宿,他又累又饿,终于从跑步机上下来,他两腿发软的进了浴室,打算洗个澡睡觉。 只能睡两个小时了,但这对他来说,是早已习惯的事。 早年为了能红,为了赚钱,忙起来一周只睡三个小时也是有的。相比起来,现在每天都能睡至少五个小时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陆知退自嘲的想着,陷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绵绵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床,在他枕边团成一颗硕大的橘色毛球,也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第二天早上七点,陆知退开着车到阮心甜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等在了那里。 依旧是端庄乖巧的连衣裙,中规中矩的长度,刚到膝盖,露出两截修长的小腿,但是白皙的小腿上几块青紫的痕迹很是扎眼。 这痕迹陆知退很熟悉,皮肤白的人跳舞就是会这样,磕一下碰一下,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碰到哪儿了,连痛都感觉不到,腿就已经紫了一大片。 好在他是男生,长裤一遮谁也看不见,但女孩子就有点儿麻烦了。 阮心甜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又起的太早,一路上都在打哈欠,陆知退忍不住出声询问:“昨晚干嘛去了?” 阮心甜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晚上练了几遍舞,没注意时间。” 陆知退撇撇嘴:“一晚上没睡好就困成这样,如果能出道,头两年一天好觉都没的睡,你不适合做这行。” 阮心甜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眼睛里打哈欠打出的生理泪水被挤出了一滴。 陆知退用肯定句,如此笃定的对她说“你不适合”,那样子就像每一次魏国兰否定她的想法时一样。 高高在上,带着浑然天成的蔑视,把她踩进尘土里,还不容反驳。 “呵”,无名火烧上了头,阮心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冷冷的瞪着陆知退。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嗯?”陆知退被阮心甜突如其来的气势弄得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不适合?因为我是女生?还是因为我看起来柔弱?仅仅因为外貌就这样评价一个人,你就是这样做导师的?” 陆知退眨了眨眼,眼睛虽然看着阮心甜,脑子里却想起了另一个画面。 “你们凭什么欺负他?就因为他长得瘦小还不会说话?你个子高会说话就了不起吗?还不是打不过我!” 女孩子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伤,但是那一双大眼睛亮的就像天边的星,那眼里的不服气和蔑视跟眼前这个女孩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回忆里的“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是别人,而眼前这个她,看着的是他。 后面的车又按响了喇叭,陆知退把车开了出去,觉得自己很奇怪,只要阮心甜坐在身边,就总是没办法好好开车。 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给她搭顺风车这件事。 一直到训练营,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阮心甜的士气全凭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说完那一句之后就自行消弭了气焰,蔫头耷脑的坐在那里,重新又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姑娘。 毫无攻击性可言。 她看着后视镜里眼眶发红委屈巴巴的自己,无声的叹了口气。 然而下了车,陆知退突然又开了口:“你适不适合,我说了不算,导师说了也不算。全要看你自己,能不能吃的了这个苦,能吃多久苦,这个别人都没法替你决定。或许我说话欠妥,但要证明自己不是外表那样,你也得拿出行动来。” 他说完,从阮心甜手里拿过那一盒蛋糕,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说好了分开上楼去。 阮心甜没有跟上去,只远远在身后朝他小声喊了一句:“拿破仑蛋糕要尽快吃,放久了就不酥了。” 陆知退唇角浮起一抹笑,没回头,只抬起手朝背后做了个OK的手势。 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呢? 她那样的脾气,会不会也下厨做这些精致繁复的甜品呢? 会做给谁吃呢? 陆知退咬了一口树莓拿破仑,酸酸甜甜的味道过后满口香酥,他眨了眨眼睛,心情说不出的低落。 谁能有那样的福气呢?真的,有些嫉妒啊。 化妆师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天王你怎么吃独食儿啊,粉丝送的?分我一块呗。” 陆知退啧一声打开他的手,切了一小块递给他:“不能白吃我的蛋糕,上次你拿来给我遮纹身的遮瑕膏还有吗?特别自然那个。拿给我。” 化妆师塞了一嘴蛋糕,说话都在喷蛋糕屑:“你要遮哪儿?我给你遮不就完了,你自己又涂不好。” “别废话,拿给我就行。” 陆知退说着,推开他的脸。 化妆师咂咂嘴,从化妆箱里翻出一盒遮瑕,递给陆知退:“很贵的!给报销不?” 陆知退啧一声:“给你抠的,剩下的蛋糕赏你了。” 化妆师高兴的瞪圆了眼睛:“真的?这蛋糕真实的好吃!你粉丝哪儿买的啊?这盒子上怎么连个牌子都没有……” 化妆师还在找牌子,陆知退已经出了休息室。 练习生们也都在化妆室化妆,准备进行今天的考核录制。 一百个女生挤在两个大化妆间里,一靠近吵得人头都晕。 陆知退拧着眉在门口溜达了两圈,第三圈才终于遇到了上厕所回来的阮心甜。 阮心甜看见陆知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恭敬的鞠躬,叫了声:“导师好。” 陆知退轻笑一声:“这里没有摄像头。” 阮心甜于是松了口气,直起腰来,一脸疑惑的看向陆知退。 陆知退被她看的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手,把遮瑕膏盒子塞进阮心甜手里,又顺手指了指她的腿:“腿上的淤青,遮一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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