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事请示过高瑾后,便将宴会的两道大菜,淮杞山药炖鲞,炙鹿肉,让如钰来做。    人在屋檐下,领导让加班就得加,如钰虽觉诧异,也嫌这两道菜太过麻烦,但在黄管事面前,什么都没说,痛快地应承下来,领了鲞、山药、枸杞并一只处理好的去毛全鸡和两条切好的鹿腿,回小厨房便着手准备起来。    烤炙鹿肉相对简单,注意火候就行,需要注意的事这道汤。没有味精,为让汤的味道好些,如钰先熬了锅鸡汤做底料提鲜,接着麻烦赵媪帮忙,将鲞也就是甲鱼宰杀,用煮开的水浸烫一遍,刮去外表那层黑膜,掀盖除了内脏,剁成几大块后洗净,焯水,放入已经加了姜片的炖盅之内。    之后倒入鸡汤,等烧沸后撇去浮沫,再放枸杞,足足顿了近两个时辰,方才熄火,赵媪来传菜时,正逢如钰掀开炖盅盖子尝味,一闻汤味,赵媪笑道:“这黄中点红的,颜色好,闻着也好,玉娘子就是好手艺。”    如钰尝过觉得满意,道:“赵媪客气了,到时候上汤了吧,今儿这汤是您老尝呢还是管事亲自来尝。”    “不忙不忙,夫人身边有侍膳的丫头,我这老婆子就不试了,待会端过去,管事自会处置的。”    听她这番推脱,知她是因为府里来了新主母,想规矩些,别被捉了错处,如钰就不管这些,直接盛了一碗出来,招呼她道:“您就别客气了,不过是碗汤,又不是让您把这鲞整个吞喽,这么些日子您还不清楚我啊,多您一个尝尝,要是这菜吃出了官司,还多有一人替我辩白不是。”    赵媪嘴里说着:“罪过罪过,真是年轻不知事,嘴里没个把门的,这汤是宴上进给护军和夫人还有那个不能得罪的凶客的,说不准男君也会喝上一口,怎能出事的,要是真有什么,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还说得这般轻巧,真是皮猴似的,胆子也太大了。”    如钰笑道:“您就先喝罢,别念我了。”    赵媪被她劝的,罪过了几声,将那碗汤喝了,砸吧着嘴那神情像是恨不得再来一碗,如钰劝道:“此物大补,不宜多饮,虽说再给您一碗是不妨事的,只怕您老身体受不住补,夜里怕是要淌鼻血。”    赵媪一听也止了念头,端起炖盅往宴上而去。如钰等她走了,才将西院的晚膳端过去,再回来清扫,都完事后一身疲惫,正要回屋,却见赵媪一脸焦急地奔进厨房,如钰听她说完了究竟,才知道网友诚不欺她,flag之类的东西真的不能乱立。    且说江樾和高瑾二人一左一右搀着刘夫人入了府中主院,三人全然不提一刻之前在府门外发生的这件糟心事,说的都是些微末小事,刘夫人关心下江樾的伤势,江樾问候过刘夫人的身体,刘夫人道句都好,注意便转到亲子,高瑾一看母亲这副神情就知道要遭,果听刘夫人气哼哼地道:“一封信就让为娘的大老远的从胶东赶过来,真真是亲儿,体贴入心的很呐。”    高瑾嘿嘿笑着:“劳烦母亲跋山涉水,是儿子的不是。”    刘夫人眼刀飞他:“行了,闲话休言,你的亲事到底如何了?杨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高瑾将他和小杨氏两情相悦的事着重说了,总结道:“我那准泰山应是不太愿意,不过杨郡公是出了名的爱护亲女,有了这个再加上娘亲自上门说亲提现我高家的诚意,想必这事是十拿九稳了。”    说着将小杨氏送的一方素色绢帕,其上用细线绣了满满一张琴谱,刘夫人出身将门,自小习武,闺房里的玩意,不说绣工,就是琴谱也看不大懂,她为人直爽似男子,却养出了个善音律好文墨的儿子,一看这方帕子便知这两人趣味相投,女方借此表露了心意,时人风气通脱,又是乱世,男女大防没有后世那般苛刻,刘夫人也不觉得二人私下往来有任何不妥,心中对于儿子的争气也十分高兴,大手一抬,拍在高瑾的肩上,“好小子,这事办得不错。”    江樾看高瑾被拍得笑得龇牙咧嘴了,感觉出气氛有丝丝不对,抬脚要溜,但晚了一步被刘夫人一声给叫住:“伯麒啊,你等等,伯母有话要同你说。”    江樾面上恭敬称是,心中一句糟了,高瑾则从被他老娘拍得半伤立刻转向幸灾乐祸的状态,刘夫人道:“伯麒啊,你与瑾儿虽说是同年,但真论起来你还比他长了两个月,怎么瑾儿都要伯母替他说亲了,却一直没听你说起过有哪家心仪的女子?”    江樾一脸正色:“如今时局未稳,古人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樾虽不才,愿效仿古法,待建功立业,手刃仇敌,再问家事不迟。”    “这可不成,男子二十受冠而成人,便该寻了亲事,出门立府,如今世道不稳,你也不同与旁人,这伯母都明白,但你已有二十有四,若在别处,儿女成双也是常事,婚姻是大事,该要打算起来了。”    江樾向高瑾投去求救的一瞥,高瑾侧身不见,十分忙碌的样子,从刘夫人近身婢女丁香手中接过茶盏,刮开茶沫,端给刘夫人,本是人子该有的孝顺,但在江樾看来就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恨来,刘夫人饮过茶,让侍女环佩取来一个背囊,抽开囊袋,露出几抽画卷的卷轴来,高瑾见了几乎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忙抬手捂住,以防日后被好友算账打死。    刘夫人展开一幅,向江樾展示着,边品评道:“这是临海胡孝廉之女,年十六,美姿貌,工琴画,是个才女,与你相配。”    江樾:“伯母,请恕樾......”    刘夫人又展开一幅:“你若不喜,那看看这个,这是庐江都尉颜道的侄女,额头宽阔,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江樾:“伯......”    “这个也不喜欢?”刘夫人自言自语着,将此画收起,再接再厉又展一幅:“那这个,这是我娘家胶东刘氏的女儿,不是我自夸,我这表侄孙女,肤白貌美,姿容甚好,与你一道,定是一对金童玉女。”    江樾无法,想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但一时无词,只得又去看躲在刘夫人身侧憋笑的高瑾,那眼刀飞去已有些凌厉了,高瑾晓得厉害,也觉得该适可而止,就替江樾说了两句:“母亲,不是伯麒不愿成亲,只是您推荐这些的女子,都不合他的心意啊。”    刘夫人有些生气:“不许胡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之言,为娘的这不通文墨的人都知道,这么些有才有貌的良家女子,伯麒怎会一个都不敢兴趣呢?”    高瑾见说不通,只得让侍女环佩给母亲添茶,敬给刘夫人,再寻借口说服。江樾军中其实还有杂事,急于脱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少瑜说的不错,这些女子我都不合意,我真正心怡的女子,应肤色麦黑,体态丰腴,最好再猿臂善射,能弓能箭,能与我上阵杀敌。”    刘夫人一个没有绷住,一口茶水喷将出来,江樾见达到了效果,与夫人长作一揖,推说还有杂事,出了主屋。    高瑾回过神来,先是与刘夫人一道大笑一阵,后托辞出去,追上江樾的步伐,与他说起方才的话:“我说哥哥,你不是认真的吧,那样的女子,只怕寻便了我大吴,也难找出半个呀。”    江樾本就不满高瑾方才缺义少友的行径,很是踹了他几脚,高瑾躲过,与他说些正事:“少帝母子二人均已安置妥当了,张熳那厮你打算如何?”    正待接话,黄管事来报,称是安置在前院东厢张熳嫌弃帐褥不适,茶点不好,很是说了些风话,还指名晚上的菜式要有鲞有鹿,宴上有歌舞,还要有美人相陪。    两人脸色都陡然一沉,高瑾正色道:“由他去罢,照他吩咐去办。”    两人朝不断有仆役被呼喝驱使跑进跑出的前院西厢望了一眼,江樾道:“今日宴饮,伯母就请在正院好好歇息,那厮就由我二人来应付。且容他几日罢,待幽州事成,我必还伯母一个清净。”    到了晚间,刘夫人早早歇了,晚宴由江樾高瑾一同出席,张熳见那会使飞钗的老夫人不在,毫不客气地要坐于上首,主家也不与他计较,江高两人分坐北东两处客首,高府应了张熳的要求,歌舞宴饮,佳肴美酒,不一而足,黄管事甚至寻来两个美姬服饰张熳进酒,张熳斜躺踞坐,软玉在怀,纤腰在掌,饮酒吃肉,看着好不快活,坐于其侧首的刘先,身旁也有一名美姬,闻言软玉地劝他饮酒,刘先皱着眉头没有推却,美姬倒一盏,他便饮一盏,姿态远不及张熳的惬意享受。    一曲歌毕,舞姬收敛裙裾,暂退下场,张熳满饮一大白,目光扫过仿佛入定一般,不饮不动,不言不语的江高两人,语似漫不经心地道:“伯麒吾弟,如此良辰美景,你怎这般沉闷不乐,寡言少语呢,某不是担心你那幼弟在幽州的情形,是而食不下咽?”    江樾道:“熳长兄误会了,仲麟在舅父帐下听教,樾放心的很。”    “是吗?”张熳把玩着一名美姬的玉手,“伯麒吾弟,为兄真小瞧了你,我父与幸贼在长渡酣战,多次令你助战都称足下为稳,伤体未愈,不能前来相助,父侯还甚为忧心,在吾兄弟几人面前多次提起,你可倒好,突发奇兵,偷袭齐昌,强夺少帝,如此不臣之行与那幸贼有何分别?”    高瑾道:“张使君此言差矣,世人皆知,抢走少帝的红巾贼众,将军身为吴臣听闻此讯,也是心急如焚,恨不能发兵讨贼,迎回陛下,但因统下兵少良缺,将军也因前次攻打单月山族之时,身受重伤,还未痊愈,是才有心无力,这私藏少帝之言,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一派胡言!”张熳怒骂道,“江樾小儿听着,本将今次没时间同你们多费口舌,你今晚若不将少帝母子交出,江棱的性命就恕我张氏无法保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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