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看清了后头那人那张脸的时候,颜灵的视线几乎打了个趔趄。 小老板倒没察觉,往屋里环视一圈之后开口:“就你一个人在?”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颜灵着急忙慌把手上捏着的粉饼往身后藏,然后徒劳地用空出来那只手整理了两下头发,稳住声音开口:“对,有什么事儿吗?” 小老板好奇:“很冷吗?你怎么还哆嗦上了?” “……” 她刚想开口解释,后头忽地传进来一声轻笑。 耳尖发烫,还没等她朝后头看,小老板又说话了:“要是感冒了就下来拿药,前台常年备着呢……”他想了想,决定先说正事:“是这样,我们缺床被子,正好你们这儿有没用过的,所以来你们这儿借来了……” 这间屋子从颜灵她们住进来之后,只有前天晚上添了个住客,那人今天就已经走了。 说着,小老板视线往颜灵身后的下铺上扫了几眼,问:“倒是……你现在方便吗?” 颜灵看着那摆了一床的化妆品,再一想到自己脸上的残妆,脸有点烧。 草草收拾了一下桌子再抬眼去看,便看到她要制造偶遇的对象就那么倚门站着,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胡乱扯出个笑,“方便,你们进来吧,就是有这儿点儿乱……” 小老板朝颜灵摆摆手,笑着跟她说:“我就不进来了,我还有事儿。”完了一转头,跟始终没开口那人交代:“那我先去搭着帐篷,你把被罩套上再抱过来吧。” “行。” 小老板打过招呼就走了,人一走,屋里空气好像滞了一瞬。 颜灵再一抬眼,发现付怀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过来了,视线一对上,还没来得及躲,便听见他说:“我能进来吗?” 门大敞着,不时有风吹进来,颜灵额际冒着汗,眼见他背过身走到一直空着的那张床面前,急忙抬手偷偷擦汗,又就着自己的手,对着黑了屏的手机看一眼自己的脸。 还没待她看清楚,里头那人传来动静,颜灵匆匆把手放下,看过去,只见他已经从最里面的上床抱下叠好的被罩和被子,腰际的衣服布料因为他的动作而牵拉。 付怀禹转过身来之后,动作顿住。 三个下铺全被住满,上面杂七杂八摆放着些东西,他扫过一眼,不动了。 颜灵站在床边,心里七上八下的,等他开口。 他下巴往她身后一点,“这张床是你的?” “……嗯。” “借我放会儿?” “好。”两人保持着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颜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始终木愣愣的。 没一会儿,她见他不动,疑惑看过去,他正看着她,笑说:“直接放?” 颜灵垂眸一看,这才明白过来,床上的东西虽然收拾过,却依然摆在正中,她对自己这傻乎乎的模样极为不满,弯下腰无声骂了几句,急急忙忙伸手把自己床上的东西往最角落里扫,“放上来吧。” 付怀禹抱着被子,慢吞吞放到床上。 颜灵站在旁边,像被施了咒,又发了会儿呆,好不容易清醒,视线便开始满屋子乱晃,晃到最后,还是又跑他身上去了。 这一看才发现,那人动作拖沓,个子高,却又不乐意弯腰,被套拉链一拉开便将被子往里塞。 这就是闭着眼睛瞎套…… 颜灵看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他倒像是就等着这句话呢,她话音才刚落下,他手就那么一甩,整个人松松散散,靠在了一旁的楼梯上。 “麻烦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三个字还是因为他在看她,颜灵干活干得格外卖力,四角塞好,她猛地起身,“你给我拉下……” 下一秒,右边脑袋传来温热触感,视线顺着耳侧那只手往上,几乎能看清他手臂肌肉的轮廓。 一触即离,他收手,手腕来自她耳廓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 他垂着眼,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差点撞上去。” 右耳发烫,烧到耳根,在热意蔓延到脸颊前,颜灵默不作声,打消了让他帮忙的念头,弯腰开始自顾自整理被子。 角要对上,面要平坦整齐。 她从小就这样,认真。 付怀禹靠在一边,目光一晃不晃,看着她,恍惚着想到那时侯。 他们年纪都还小,她发育早,个子已经跟他一般高,手臂挂个红袖章,拿着记名簿,站在校门口一本正经地开口问他:“同学,不带校牌要记名,你的班级姓名?” 傻帽儿才告诉你。 他凑过去,吊儿郎当:“大队委,能不能放我一马?” 她捏着笔,脊背挺直:“姓名。” “我叫何午阳。”他报了自己死对头的名字。 小姑娘神情立马严肃起来:“骗人要扣双倍。” 她往旁边看了同样在检查的人几眼,随即凑近了点儿说:“只不过……你要是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把你报别人名字的事情说出去。” 那语气像在打着商量,神情严肃得有点可爱。 他视线一晃,滑下她鼻尖,再越过一张一合的双唇,最后在她左边唇角那颗小痣上停住。 那时他怎么答的? “付怀禹。” “付出的‘付’,怀念的‘怀’,禹是……就是那个……那个大禹治水的‘禹’。” …… 折好被子,颜灵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很小心的偏着脑袋躲顶头床板,等她忙着把被子往付怀禹手里送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她发呆。 颜灵这么一动作,他惊得头一偏,又若无其事般慢慢回过来。 两个人都揣着心思,手上一个送一个接,却都没人先开口。 颜灵脑子乱,没一会儿却找着救命稻草似的,开口:“对了,那钱我还没还你。” “好爽!” 门口忽然传来平地一声雷。 颜灵看过去,何芳芳本来穿着睡衣拨着头发正一脸舒爽往屋里走。 在看到付怀禹的时候,她愣住了,随即后退一步,张着嘴又看了好几眼门牌号,“对啊……没走错啊……” 颜灵边说:“他是来借被子的。”边急忙拿过包,把事先准备好的钱一股脑塞付怀禹手里。 人送出去之后,她却疑惑了。 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第二天,几个人起了个大早,心想着这是最后一天了,干脆晚上去酒吧蹦个迪浪一浪。 四个人里面,没一个是进过酒吧的,因此,这决定一做,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她们从大早上开始就打鸡血了似的,就连逛街最嫌累的颜灵也跟着撑满了一整天,特产买了一堆,颜灵跟家里打了招呼,和室友一块儿出镇子找了个快递公司,一股脑全寄回了家。 吃完饭再回来青旅换衣服,老板见几个人进来,问:“明天就退房,今天准备上哪儿玩儿?” 聂溪兴奋到爆炸:“蹦迪去,诶老板,你知道哪个酒吧适合我们玩儿吗?” 何芳芳也觉得问当地人靠谱,应和着:“对对对,快给我们推荐一下。” 小老板想了想,“看你们需求吧,要喜欢安静文艺一点儿的,隔壁这个就成,要真想嗨,就去‘牧马’。” 说到这儿,他添了句:“对了,别人递的酒,别接。” 几个人点头表示了然,但神情却有些复杂。 总归还是没去过酒吧的小姑娘,新奇是新奇,但怕也是有点儿怕的。 后来,本着疯那么一次的理念,几个人也还是放开了,穿上了料子最少的衣服直奔‘牧马’。 进去一看,里头乐声震天,场子一热起来,感觉周身温度都高了不少。 每人点了杯酒,还没上来,何芳芳便按捺不住,冲人堆里发疯。 颜灵看了眼聂溪,她本来抱着臂在看何芳芳,这一看见颜灵看过来,试着抿了口酒,然后苦着脸开口:“太难喝了……我感觉我不适合这地方。” 颜灵点了点头,往舞台看了眼:“有点吵。” 葛怀悦笑着说:“你们俩,都他妈乖乖女。” 聂溪不服气,扯着嗓子喊:“你不也第一次进?” 葛怀悦扯了下衣服带子,“这跟第几次进没关系好不好,我就觉得这么吵着,血液都沸腾了。” 何芳芳蹦过来,大声喊:“走啊,过去蹦迪啊!” 聂溪摆手,“你去你去,我四肢不协调的。” 何芳芳灌了口桌上的酒,过来拉颜灵:“走啊。” “我不去了。” “找帅哥要联系方式去啊,怂什么?” 这人疯了…… 颜灵推搡着她,“算了算了,帅哥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还是说……”何芳芳声音又扬了一个度,“你只想要昨天来我们屋借被子那帅哥的联系方式?” 说到这儿,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坐下来了。 聂溪也跟着开口:“色色,明天咱们可就走了,你真的不打算去要他的微信吗?” 颜灵眼底情绪全掩在眼皮底下,一时间好像更兴致缺缺了,“再说吧……我去下厕所。” 进了厕所,她不知道该干嘛,拿出口红象征性地在嘴唇上过了两道,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天就要走了…… 拧着眉走出去,与舞池喧闹只隔着一道门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心下一紧,她刚把自己调到防御模式,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付怀禹松开手,直直看着她:“想要吗?” “什么?” 他微低头,像是笑了笑,颜灵眼见着打火机在他手指间旋了一圈,而后听见他开了口—— “我的微信号,你要说你想要,我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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