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从外面回来,才一进外屋的门,就看见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她住的柴房外张望。中年女人的旁边陪着李彩。    “你是胡丽?”中年女人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来。她转头质问李彩道:“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我和你说过,不能找漂亮的,漂亮的女人都不守妇道。”    胡丽没有理睬门外这奇怪的两个人,径直往屋里走去。当她开门的时候,那个一直徘徊在门前的女人竟自说自话,跟着她进了屋。    “嗯,太没规矩了,”一进柴房,中年女人便用审视的目光左右环顾,“怎么也不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都。到我那儿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听了女人的抱怨,胡丽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调侃地说道,“我说大婶儿,你当这里是什么房间吗?这是柴房,能收拾出什么样啊!再一个,谁会到你那里啊,您别是走错了门吧,我可不认识你。”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话?”中年女人被胡丽的态度激怒了,“一点教养都没有,你这是对一个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我认为,”看到中年女人气得满脸通红,胡丽只觉得好笑,“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是不会连问都不问,跑到别人的地方指手画脚的。”    李彩一见这两人呛上了,她想着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事被搞砸了,便连忙将中年女人往屋外拉。    中年女人有一个儿子,叫郑元河,村里人都叫她元河妈。    元河妈一出来就频频摇头,连声说道:“不行,不行!这姑娘脾气太差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妈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女儿不懂也不奇怪了,”李彩劝元河妈道,“嫁过去以后,您想怎么管教都行!”    “不行不行,这姑娘不老实,脾气还差,太委屈我们元河了。”元河妈连连摇头道,“我们家元河可是烈士子女,是受领导特别照顾的。这么个丫头,太配不上我们元河了。”    “您别看她嘴巴不饶人,”李彩绞尽脑汁为胡丽挽回局面,“这丫头干活可是不错。年纪轻轻顶一个男人呢。脾气这种东西,您将来对她严一点,不听话就打,没有打不出来的好媳妇!”    “除非……”元河妈这才表露出了真实意图来。原来之前她的抱怨都是幌子,正题现在才说。她说道:“这彩礼钱打个折。我也不和你兜弯子了,一口价,50块钱。”    李彩想到胡丽除了好看外,其他各方面确实不行。要不是这元河是个傻子,恐怕元河妈也不会看上胡丽。想到这儿,她咬了咬牙,说道:“行!那就五十块钱!”    于是,李彩和元河妈的交易就算正式达成了。听说胡丽被卖了50块钱,李老太也高兴了好几天。由此,甚至使得她每日见到胡丽时,都像见到了人民币一样,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没多一会儿,除了胡丽以外,所有人都知道了由李彩牵线,李老太亲自定下来的这桩亲事。    李彩知道,下一步要做的便是让胡丽同意嫁人了。    对于胡丽的母亲-李英,李彩一直都是嫉恨交加的。她嫉妒李英比自己漂亮许多的容貌,恨她嫁给了个有钱人家。她老是觉得,如果李英嫁给了那个鳏夫,没有和胡丽的父亲在一起,那或许嫁给胡丽父亲的,就是她了。毕竟,大家都在一个村里,每个人的机会其实是一样的。    所以,如果能看见李英的女儿-胡丽嫁给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再在结婚后,一直被婆婆打骂羞辱。那对于她来说,便是再开心不过了,简直就像亲眼见到李英受苦一样。    送走元河妈的当晚,李彩独自敲开了柴房的门。她佯作和胡丽谈心,实际上,是想要探探胡丽的口风。    “丽丽啊!”李彩亲切地称呼胡丽道,她想先和胡丽套套近乎。    “别这么叫我,怪别扭的。”胡丽躺在床上看书,看都没看李彩一眼。她没想到李彩会突然上门。并且还不止如此,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和善到近乎谄媚。    “难道你就没想过嫁人吗?”李彩说道,“你想想,万一嫁个有钱的,那你的日子岂不是好过得多?”    胡丽听出李彩的真实意思了。她在心里暗想道:“重点终于来了。”    “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    胡丽没有像李彩所想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也向她心平气和地打听了起来。这让李彩以为是有戏了。    “村西那里有一户姓郑的,”李彩极力向胡丽推荐道,“他们家条件不错,可不比这里差啊。你要是嫁过去……”    “我听说,”胡丽听到是姓郑,不觉得间嘴巴微微弯上去了一抹弧度,“那个郑元河是个傻子啊。这就是你说的很不错?”    “不是傻子,”李彩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只是智商比正常人稍微低了一些。而且,他父亲可是烈士,成分那是一等一的好。只要你跟了他,后半辈子,就只有享福了!”    “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让春花嫁,”胡丽嘲讽李彩道,“我记得她和我差不多大啊。要不然,你小女儿也行,年龄不够,可以给人做童养媳。”    “这怎么行!你怎么能和她们比。”听了胡丽嘲讽的话,李彩不悦地说道。    “是吗,但我怎么觉得她们还不如我呢,”李彩的怒容越来越压不住地冒出来,但都被胡丽无视了,她接着说道,“既然你的两个女儿不可能嫁给他,那么我就更不可能了!”    听了胡丽的话,李彩不禁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她气呼呼的走了。    没过两日,又有一个人一本正经地来找胡丽。这人是生产大队里一个专搞政治的宣传小队队长。他是李彩找来的说客。    “同志,你这样的思想可是要不得啊!”宣传队长义正言辞地批评胡丽道,“我听说你看不起烈士的家属,以貌取人,这可都是资产修正主义的毛病!”    胡丽没想到一上来,这宣传队长就给自己带了个高帽。    见胡丽没有作答,宣传队长便进一步给胡丽做起了思想工作,他说道:“你要从大局着想,不能总是考虑自己。凡事为国家作出贡献的人,都应该得到我们的支持。”    “怎么,为了支持国家,我就要嫁给一个傻瓜,”胡丽反驳道,“那我也算烈士家属呢,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啊?”    “同志,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烈士家属啊,”宣传队长又将胡丽的父母扯了出来,“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你父母那样舍己为人呢,这就是你没有政治觉悟的地方了……”    宣传队长孜孜不倦地给胡丽做着思想工作。一得了空,他就往胡丽住的地方跑,翻来覆去地向胡丽灌输共产主义精神。他那一系列的话,说的就好像只要胡丽同意牺牲自己,嫁给对国家有贡献的烈士的儿子,那么她的政治觉悟也就提高了。而她的政治觉悟一旦提高,她的整个人格就得到了升华。    过了一段时日后,胡丽被烦得不胜其扰,便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胡丽对李彩说道,“我要求婚礼必须在晚上举行,而且举行婚礼的日期是在下个月的农历十五这日!”    李彩以为,只要胡丽答应了,那么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最后,婚礼的具体时间被定在下一个农历十五的晚上8点。    胡丽要求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答应了宣传队长其实也并不全是受不了他,更多的还是她想在下个月的农历十五,试试看自己的法力恢复了多少。    很快的,郑元河与胡丽结婚的日子到了。    按照什锦村的风俗,郑元河提前两个小时来接胡丽。郑元河到胡丽门前时,正好是下午的5点半。    胡丽看了看天,此时虽已入秋,但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段时间。于是,她紧锁房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郑元河傻乎乎地站在门外,与李彩以及接亲的队伍一起,喊门了许久。胡丽什么也不说,任由外面的人又敲又撞。    从几次李虎轻易地将柴房门撞开得出的教训,胡丽找来了许多木头,亲自加固了整个柴房。她知道,这次即使他们要撞,也要撞上好一会儿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管,只等天完全黑下来,等着那一轮圆月的升起。    终于,天黑下来了。胡丽从门里走了出来。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她一脸无所谓地走进了迎亲的队伍,和郑元河肩并着肩,往村西头,向着摆了酒席的地方走去。    什锦村的西面地势略有些高,因此,从胡丽出来的地方走到那儿,需要经过一段向上的长斜坡。    在走到斜坡中段时,胡丽望了望天际。此时,正有一轮惨白的圆月挂上了树梢。    胡丽决定就在这里试一下。她稍闭上双眼,嘴中默念了一段咒语。一时间,四下里顿时起了风沙。每个人的四周皆弥漫着散不去的黄沙,什么都见不到了。    “郑元河!”胡丽轻轻唤道。这是只有郑元河能听见的声音。    郑元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到原来是挨着他走的胡丽在问他。    “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郑元河不住地点头应道。    “再看看,”胡丽忽然又换了副面孔问道,“还好看吗?”    郑元河再定睛看胡丽,只见刚才还在胡丽肩上的漂亮脑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红毛立耳细长眼的狐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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