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主任一听到有十几个人还没回来,连忙跑出了门。他叫上几个年轻人,让他们跟着自己往山上去找人。    “快去把村里的人都叫上,”朴主任临走时和一个人说道,“让大家都去找。人多力量大!”    朴主任上山时,正碰上李队长带人从山上下来。    “山上不能去了!”李队长一看朴主任还要往山上去,赶忙拉住了他,“我们这几个都是好不容易才下来的,明天再想办法吧!”    朴主任哪里听得进李队长的话,他义正言辞地斥责李队长说:“自己的同志在山上,难道我们这些人还能安心地在家里睡大觉吗?”    “哎呀,不是,”李队长脸急得涨得通红,“这黄风天太邪门了!你没听见这风里有女人哭吗?”    朴主任倒是偶尔听到过村里人说黄风天邪性,但他是从城里下来的,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就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言论,即便是听到了风里有怪动静,他也是坚决不允许自己往那方面有任何联想的。    现在,他听到李队长嘴里居然冒出了这种“封建糟粕” 的话,不由得立刻大声对他纠正道:“李队长,你说这话可是在犯错误!”    李队长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他一听朴主任把全村的人都叫了上,更是着急了,索性把所有的都全盘托出。他说道:“你听我说,我们等到明天天亮,可千万不能再让人上去了。和龙村有个厉害的阴阳先生,我已经叫人去请了,等他来了,我们再一起想法子!”    李队长的话让朴主任听得目瞪口呆,他警告李队长道:“你,你这错误犯大了!我一定会向组织上反应的!”    说罢,朴主任强行推开了李队长的阻拦,带着他的人上山了。    李队长见既然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转身又跟了上去。毕竟,山上的路,他要比朴主任和几个小年轻熟多了。而且他手下带的也都是村里老在山林里打转的经验丰富的猎户。    朴主任号召大家上山找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许多热心的村民都三五成群地结伴上了山。他们一面往山上走,一面喊着失踪了的人的名字。    起初的时候,山下的人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可是没多一会儿,接连不断的女人更加惨烈的哭声在风里响了起来,完全盖过了来自山上的喊叫声。    卫生所的大夫刚刚给姜红做好了手术,就接到了消息。她赶着要和人一起上山去,想着万一碰上有人受了伤,他也能及时帮的上忙。    临走时,她叮嘱李老太和李虎道:“你们还是尽快把她送到县医院吧,我这里只能给她做个初步的处理。不好好治的话,将来搞不好就生不了了!”    大夫其实也是想吓唬李老太和李虎一下,让他们好好带姜红去治病。可是这话听在李老太的耳朵里,立时就变了另一番味道。    李老太听大夫说姜红以后可能生不了,立刻便在心里骂道:“不能生孩子,那不就是废人了吗?”    再一想到大夫说姜红的病需要去县医院治,李老太竟直接骂了出来:“呸,就是个赔钱货!”    李老太拉着李虎走了,任由姜红躺在卫生所里简陋的床上。    所有人都上山去找人了,也没人顾得上姜红。姜红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回想着自己受尽屈辱的婚姻。当她好不容易能下地时,天已经有些亮起来了。    姜红径直回了娘家。当她进门时,正赶上她爹娘从里面出来。原来,是刚刚有人把姜红的事告诉了他们,让他们赶紧去卫生所接人。    姜红爹一看进来的是姜红,脸立刻拉了下来。他长叹了口气,转身就回屋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姜红妈毕竟还是更疼女儿些的,“怎么,还动上手啦。哎,忍忍就过来了,谁不是这么过过来的。”    “娘,我不想回去……”姜红哀求道。    姜红爹听见姜红的话,立时就从屋里走出来,气冲冲地打断了她的话道:“胡说。你这孩子,以前就总也不老实,让我和你娘丢尽了脸。现在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姜红娘,快把这丫头送回去,让她好好给老李家赔不是。反正,求也好,跪也好,就是不能离婚!”    说完后,姜红爹便回了屋。他重重地将门关上,不许姜红娘把姜红领进来。    姜红娘本想让姜红在家待上两天,把身体修养好后再回去的,但一看姜红爹发话了,也就不敢再留姜红。    “孩子,”姜红娘塞了两个馍给姜红,“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吃完了,娘就陪你回去。”    在姜红爹关上大门的那刻,姜红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她机械地把馍吃完后,含着泪跟在她娘的后面不情不愿地回了李虎那里。    “呦,怎么才回来啊?”站在门口的李彩一见姜红便说道,“还不快去干活!一家子人等着吃饭呢。”    李彩觉得自己被□□都是姜红一家的过错。看到姜红娘和姜红一起进来,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姜红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知道是李燕李彩和她们的家人都来了。    姜红娘没再和姜红往前走,她停下了脚步,哽咽地说了句:“姑娘啊,这都是你的命!算了,想开点,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姜红默不作声,因为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了。姜红娘抹着眼泪回去了,将姜红一个人留在了李虎家。她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道:“这算不得什么,哪家媳妇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姜红没有进屋。她听见里面李老太又在对她骂骂咧咧了。她也不打算回家,因为那里已经算不得她家了。她跑进了山上的那片茫茫黄沙之中。    东东直喊饿,说怎么还没吃的。    “怎么还死在外面不……”李彩气冲冲地跑出来,要给姜红点颜色看看。但当她一出来,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村里的大多壮年男人都上山去找人了。一个在家淘气的孩子吵着闹着要上山去找他爹。他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在黄风天里迷了路,走错了方向,从另一个村口走了出去。    一出村口,这孩子就见到前面走来三个奇怪的人。他们两男一女,一个干瘦不高的老人背着个硕大的包袱,一个青年男人牵着条头上有三撮白毛的黑狗,还有一个抱着只秃尾巴鸡的女人。    这孩子认识那个青年男人,他冲着那男人喊道:“庄一拂,庄一拂!”    “你怎么跑出来了?”庄一拂问道,他也见到了那孩子。    “我去找我爹,他跟着上山去找人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孩子对庄一拂说道,他把朴主任怎么带大家上山去伐木清林,又怎么有人丢在了山上,朴主任再带大家上山去找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庄一拂。    “不好,”庄一拂一听全村大部分人都跑上山了,立刻就急了,“他们已经上去了。”    把孩子送回家后,庄一拂、胡丽和马良齐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就往山上赶去。    上山之后,他们到处找寻那些前夜上了山的村民。兜兜转转了大半天,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们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所有的人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尸体都没有。    “我们朝山上走走看。”马良齐提议道。他一看手里罗盘上的指针乱颤,就知道这风里一定是有煞气。于是,他便想着可以爬到高处,看清这下面的地势,将那藏纳煞气的地方给找出来。    胡丽走在前面,马良齐和庄一拂跟在她身后。他们就这么往山上,越爬越高。当走过半夜了的时候,周遭那笼罩一切的黄雾已经稀薄了不少。    看前面的胡丽没注意到这边,马良齐便小声地问庄一拂道:“道兄,你到这里就是为了前面那个妖精?”    “你看出来了?”    “你们两个一进门,”马良齐解释道,“我就看到那姑娘的额心有股不一般的妖气,但又不是常人被上了身的那种。至于你嘛,你身上带紫气,该是得道高人。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你根本用不着来找我。再加上凭你的年纪,你又很难有这样的修为。所以,我估摸着,你是不是另有隐情。听说有一种道术,可以让人带着记忆和原来的魂魄转世,你该不会就是如此吧。”    “实不相瞒,”庄一拂无奈地说道,“还真就被你猜中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把她收了?”马良齐暗指了下走在前面的胡丽。    庄一拂看了看胡丽,确认她没有在听这里讲话,才轻声地凑到马奇良耳边说道:“你不知道,我每次转世,所有的道法都要重头练。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收了她。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她唬住了,让她现在安分下来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马良齐心想,让庄一拂这样费尽心思抓的妖怪,一定不一般。    “我还真的有件事想请你帮一下,”庄一拂又凑到马良齐耳边说了两句,说完后,他叮嘱道,“总之你别问原因,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你们看那里!”胡丽突然停下,转过身来,让庄一拂和马良齐往山下看。他们这时候已经爬得很高了,而天,也蒙蒙亮了起来。    庄一拂和马良齐听到胡丽的话,立刻停止了嘀咕,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周遭的黄雾已经褪尽,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块高地上。这里刚好能让他们俯览山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胡丽所指的地方光秃秃一片,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纵深极深的裂隙。这裂隙乍一看,就好像是山体的那里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般。    马良齐惊愕地看见罗盘现在已经不是在颤动了,而是来回飞速地转着圈。指针无论如何都归不到中线上。这在道家上叫做“转针”,有转针之地,必有大煞。    庄一拂看着眼下的一切,不禁脱口说道:“想不到这样灵秀的地方,竟会有个聚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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