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素及笄礼的正宾果然请的是定王妃,赞者是穆怀安,她偶然间在太后宫里碰见了定王妃,听她提起要给温白素行笄礼,正苦恼该请谁当赞者,穆怀安便自告奋勇了。 沈清芙三人因着关系不错,做了执事。 前三日温白素都没出门,因温太尉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便对她十分宠爱,因此请的观礼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 穆怀诚等人也收了帖子,因为穆怀谦闹着要去观礼,他被他缠得不耐烦,答应了同去,结果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他领着自己几个豆丁弟弟呆在了客人席,倒是让温太尉惊喜万分。 他们旁边坐着定亲王之子周辰逸,今年刚刚加冠,还未定亲,定王妃正在相看。 穆怀诚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他父亲定亲王是皇室远亲,本来到他那代是封不上亲王的,需知他亲皇叔也只不过封了亲王罢了。 可是定亲王自个儿争气,当时父皇登基地位不稳,定亲王在之中多有出力,帮助着坐稳了皇位,父皇亲政第一日便给封了定亲王。 至于周辰逸,他前世倒是曾经听说过,极有才华的一个人,有魏晋遗风,面若冠玉,唇若涂脂,俨然一个翩翩公子,前世穆怀谨曾经拉拢过他,却被拒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广为人传,听闻去定亲王府说媒的人不少,却不知什么缘故,他全都拒了,将王爷王妃气了个半死,最后实在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也因此,他竟一生未曾娶妻,只从族中过继了个儿子继承衣钵。 许是他打量的眼神太过明显,周辰逸转过了头,神色淡漠:“太子殿下盯着草民瞧做什么?”因他不喜官场便未曾入仕,也未曾继承爵位,便自称草民。 穆怀诚挑眉:“孤见公子风度翩翩,心中欢喜,便忍不住多瞧了会儿,还请见谅。” “哦。”他语气平淡,毫无起伏,仿佛对万事都不在意一般,冷淡地转过了头。 “……”穆怀诚被哽住,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气氛弥漫在这一块地方。 所幸及笄礼已开始了。 他们坐西朝东,身后都是请的男性宾客,对面多为女客,正中摆了张小几,桌上放了一尊醴酒,旁边用浅色盘子呈了一份米饭,一双竹筷,面前摆了张金丝席子,上面置着等会要用的三套汉服。 奏乐忽停,温太尉站起身,朝众人作揖:“今日小女成人笄礼,感谢诸位观礼,老夫在此谢过。”又回头朝丫鬟点头:“请小姐出来吧。” 众人便去看,温白素身着色泽明艳的采衣,梳着双环髻,脸上未施粉黛,缓缓走出来,净过手后又朝众人作揖,跪坐在了笄者席上,穆怀安便笑着为她梳头。 此时定王妃已准备好了,乃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①而后为她加笄。 穆怀谦看什么都新鲜,只是碍于礼数不敢胡乱动弹,便悄悄拉着穆怀诚衣袖问他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他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同他解释:“这意思就是说,替她换上成年人的服饰,祝愿她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穆怀谦显然很有兴趣:“大哥,我以后也要行这样的礼么?” “……”他觉着他今天是不是被哽的太多了? 旁边周辰逸嗤一声笑了,见穆怀谦瞪圆了眼睛看他,便收住了道:“女子才需要行及笄礼,男子是行及冠礼。” 穆怀谦脸涨得通红,太傅没和他讲过啊,这人怎么能嘲笑他呢?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穆怀诚突然同周辰逸道:“我听闻周兄不喜朝廷,敢问可是对朝中有什么意见?” “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周辰逸看了他一眼:“草民还是白身,不敢妄自议政,至于有没有嘛……” 穆怀诚眼含期待。 孰料周辰逸道:“有没有是草民自个儿的事,殿下无权知道。” “……”穆怀诚硬生生从周辰逸的眼神里看出了一股子“你废话好多不想和你说话”的感觉。 他僵笑了一下,继续观礼。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换上大袖礼服的温白素虽然未有妆容,却依旧压住了这身衣服,倒显出几分雍容来。 他看了一会,又有些按捺不住去同周辰逸搭话:“周兄真的不考虑入朝?” 周辰逸觉得这太子殿下简直莫名其妙,总闲着没事骚/扰他做什么? 殊不知这世人皆有个毛病,但凡头一回见着某个闻名已久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同他多说两句话的,尤其穆怀诚,他前世知道穆怀谨被周辰逸毫不留情拒了便心中好奇,但未曾见过,加上他又一副高冷的模样,总让人想逗一逗他,看看他不耐烦的样子。 因此穆怀诚不仅没觉得自个儿骚/扰他了,反而乐在其中。 周辰逸想了想他的身份,不好不回话,别回头带累了他爹,因此道:“逸无心于此。” “为什么?”穆怀谦突然插嘴问。 “……”周辰逸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无心于此还需要理由吗?草民心中已有它物,自然提不起兴趣。” 他既这样说,穆怀诚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惋惜,朝中正缺有才华的人,他心中虽然已有了不少人选,却依旧秉持多多益善的想法,希望能为朝廷收揽更多的人。 “若周兄哪日有了兴趣,不妨告知一二。” 周辰逸没说话,只盯着场中。 此时笄礼已经过了“醮子”环节,定王妃从位置上下来,给温白素递了一条丝带:“今日便为你娶字若卿。” 温白素向她作揖:“若卿虽不敏,敢不夙夜诋奉。” 温良昆眼角略有湿润,他辛苦养大的女儿终于长成了大姑娘,如今已算成人了。 礼成,众宾客告辞离去,穆怀诚也带着身后一串弟弟准备回宫,只是这群弟弟难得出宫,一个也不肯早早回去。 这时候的兄弟们还没像日后那样你争我抢的厉害,这些弟弟如今只是把他当作大哥,虽然知道身份上有不同,却懵懵懂懂,还没有具体的印象。 他要是现在就把他们打压下去,是无后患之忧了,只是……他多少觉得没意思,没什么成就感,仿佛没了这些兄弟给他使绊子他便睡不着觉一般。 加上他们还是小孩子,他再怎么恨也没法说服自己对他们下手,但若是哪一天他们长大了……他绝不会手软! 现在且让他们乐着吧。 穆怀谦一点也没自己已经十五岁了的自觉,看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摸一摸看一看,只是他到底还记着底下还有更小的,虽然并不喜欢他们,毕竟不是一个母妃肚子里头出来的,能有多大好感,只到底还记着自己勉强算是他们半个哥哥,又担心穆怀诚一个人看顾不来,万一弄丢了或是弄伤了哪个,父皇得气死,因此倒是有意识地去注意其他三个人,几乎算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穆怀诚晃晃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也不去管他们,反正有暗卫看着,丢不了人。 因此他倒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四周,今儿个不是什么大日子,京城却也热闹的很,这时早已经过了中秋,他的生辰是八月十四,那日父皇本说要设宴群臣,被他推拒了,因此只是设了家宴,简略过了过。 倒是事后父皇问他选太子妃的事儿,他只道自己还不急,这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不求家世好,只盼合心意。 穆远天听了倒沉默了许久,半晌拍着他肩膀道:“慢慢来吧。” 此时天空微暗,有那等生活略微富足的已点起了烛灯,一整条长街上都是朦胧的光,溶溶洒洒,浸出温暖的光晕。 穆怀谦他们早已跑得没了影,他便一个人慢慢穿过这一整条长街,心情难得地平静下来。 因为今天碰到了周辰逸,他心里那个收揽人才的计划也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抑制不住。 他前世留意过的人不少,有些是科举中选出来的,有些是其他兄弟们身边挖出来的,还有些是隐士,几乎个个都是人才,他只是在想,怎么不动声色将他们聚在一起,而不引起父皇的怀疑。 穆远天是明君无疑,只是有时他过分多疑,只能让这些人慢慢进入朝廷,这要花费不少时间,况且有些人未必愿意进入朝廷,如周辰逸的人不在少数。 他心里愁得很。 朝中如今有不少人尸禄素餐,更甚至他知道有好几个日后贪污受贿影响甚大的官员,让他看着便生气。 扳倒这些人的证据他还在收集,准备一个一个收拾,上回父皇说他太过心急,他心里知道这不是一时便能做好的,因此很是忍耐。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肃清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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