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渐渐地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漆黑寂静,似乎没有经过的行人和车辆,两旁甚没有一盏路灯可以照亮这一条小巷。 借以车大灯照射出去的一束光线,她看清了两边排列着参差不齐的低矮房屋,大部分暗着灯,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只有零星几家,一灯如豆,从窗口出一束黯淡的光,融进了黑暗之中。 路的前方照得不分明,看不见尽头,然而车子依旧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习以为常地颠簸在坑洼的石板路上,她略微眯了眯眼睛,注意到这条小路只留出了一辆车经过的空间,多一个人走在路边好像也挤得慌。 她忍不住攥紧了身前的安全带,扭过头看向开车的人。 “沈远洲,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的语气有些紧张又略不耐。 这个奇怪的男人先是一声不吭地跑到以前从不踏入的酒吧,把她带走后又开车到了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亏得她前一秒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找她叙旧情。 谢心轶嘀咕了一句,“好端端的大马路不开,干什么非得挤这种小道?” 话落,车子驶到了小巷的尽头,向右拐入另一条街,立刻比方才宽阔了一倍,一百米不远处,一盏老旧路灯颤颤巍巍地投射下一束光线,勉强照清了车内。 开车的人依旧绷着一张严肃且冷淡的脸,嘴唇紧抿,眉头微蹙,一道目光盯着眼前的路,车速不经意地加快了些。 “沈远洲你……”她的声音顿在了那里,因为她注意到他裸露在外面的半条手臂,似乎起了一大片可怖的红疹。 在他面前,她难得说不出话,结巴了下,“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沈远洲淡淡地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似是很不以为意地回道:“正常现象。” 其实不止是手臂,红疹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脖颈,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可怕。 谢心轶神思突然闪现到离开酒吧前的场景,忽地灵光一现,恍然道:“你酒精过敏?” 他们认识这些年,她从不知道他酒精过敏,但先前在酒吧,她第一次见他喝酒。 “你……”一股酸涩的情绪蓦地兜上心头,继而堵住了她的喉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软下语气,低声向他提议,“要不要去医院?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没事,很快到家了。”他的语气又慢又克制,像是忍耐了许久。 她的脸上早已收起了原先的情绪,只是默不作声地时不时用余光瞥向他的手臂。 五分钟后,车子驶入了一个住宅小区,然后顺利地停在地面的停车位上。 沈远洲没说话,解了安全带径自下了车。 没顾得上迟疑,她也下车跟了过去,电梯毫无阻碍地上了顶层,来到了他的家中。 “麻烦帮我倒杯水。” 她一愣,走进这空荡荡的房子,一股凉气仿佛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但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快步走进了厨房,给他倒了杯饮用水。 再出来时,她发现他坐在地毯上,从一个不大不小的医药箱里翻出了一瓶极小的药,她连忙把水递了过去。 沈远洲他那个妈当年说的真是没错,上一次她喝冰啤酒吃辣火锅胃痛,这次他酒精过敏全身起红疹……确实八字不合,平白生出事端。 她就地蹲下.身,翻着他的那个医药箱,一堆她看不懂的药,解酒的、抗过敏的、止泻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各种功效的药品,唯一熟悉的还是几盒感冒和退烧药。 “你不是从不喝酒吗?怎么还会……”她的视线触碰到斗柜上几瓶混杂在矿泉水里的几瓶红酒,声音蓦地一顿。 旁边还散落着一只造型奇特的器物,八边形的灰色石灰圆筒,似笔筒又似水杯,无意间瞥到里面未倒尽的烟灰,她猛然意识到这圆筒的作用,看来烟酒俱全,他的生活远不止她想得枯燥。 分手这些年,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或许她根本不了解沈远洲。 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沈远洲。 他抱着双膝,靠在电视柜前,微阖着双眼,似是在闭目养神。 额间的发丝稍显凌乱贴在额上,一层薄汗细细密密地渗透出来,她明明觉得冷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却冒着冷汗。 她转过身想去厨房烧一壶热水,沈远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停在了她的身后:当年……” 谢心轶回过了身,面色极淡地望向了他。 “小一,对不起。” 她扯了扯嘴角,很想大方地一挥手,浑不在意地表示,姐姐早已把这等小破事抛在九霄云外想不起来,但那抹笑容没能扯开,只弯了一个极强勉强的弧度,语气转淡地说:“早八百年的事,还提它做什么?”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散伙五年的事实,况且当初还是她主动提的分手,没什么谁对不起谁,所以何必呢? 她忍了忍,看在他是因为她的一杯酒落得现在这个样子,才没把讽刺的话说出口。 谢心轶向来讨厌什么分手后还能做好朋友,前男友前女友唧唧歪歪藕断丝连,所以当初她在回国前料到会和他再见面,下了决定任他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理会。 没想到她却出现在他的家里。 “是吗?”沈远洲像是自言自语地反问道,他垂眸出了会儿神,在她从厨房出来后,他才抬起头,朝她淡淡一笑,伸出了手,“麻烦扶我一下,腿麻了。” 谢心轶很好心地弯腰伸手去扶他,却没想到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扯向他那边。她没有防备,整个人跌落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掌透着一股温热,覆在了她的脑袋上,力度轻柔却不让其抬起头。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在不断收紧,他似乎在向她靠近,她挣扎起来。 “只一下就好。”喑哑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她停下了动作。 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她在沈远洲家里借住了一宿。 那个吻之后,他放开了她,回房间休息。 客卧像是一直有人住着,日常用品东西一应俱全,衣柜里甚至还有一套未拆牌的女式睡衣,像是前不久刚买的。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拿着那套睡衣往鼻子上嗅,上面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衣柜自带的味道。 她只能说还好衣柜里没有内裤内衣这些贴身小物。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已不见人影,只有桌上放在一张便签。 ——厨房的电砂锅里温着粥,冰箱有小菜,记得吃。 谢心轶没心思吃什么早饭,躺在他的隔壁,她做了一晚上的梦,那桩早八百年的事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又一幕地闪过,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梦到以前那些事了。 她把客卧恢复原状,顺便拔下电砂锅的插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那里。 * 工作室才开始装修,三人小团队在卫驰的复式公寓作为临时办公的地点。 邹小西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含着一丝古怪,而且几次三番不停地转过视线看她。 在她第十次扭头过来看着她的脸的时候,谢心轶忍不住没好气地开了口:“我的脸上有选题吗?能让你看了我的脸就能想出来吗?” 说完,邹小西非但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像是做贼似的往两边瞧了瞧,随即向她凑近,压低了声音问她:“小轶姐,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摸不透她想说什么。 “这里有一颗小草莓。”单纯的小助理说这话的时候微红着脸蛋,手指帮她指了指红点的位置, 谢心轶往上一摸,脖子上有个凹凸不平的包,估计是昨天晚上被蚊子叮的,偏偏这个傻孩子单纯无知,以为是个红点就是一颗草莓。 看来这个小朋友真的该找个男人谈谈恋爱了。 “我回去帮你要一个联系方式,只是你这副单纯小模样,我真担心会被人骗。” “啊?” 卫驰一来,邹小西立马闭上了嘴,仿佛被他吓得不敢在他面前多言。 “你对她做什么了?她这么怕你。” 没等卫大仙开口,小助理的脑袋犹如拨浪鼓一般使劲地摇了摇。 昨天晚上可是见识到了卫哥的冷脸功夫,开车送她回去的一路上,他一反常态,全程冷着一张脸,没有多讲一个字。 她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了他的情绪,而且这情绪的源头在于她的老板。 只见卫驰不复昨晚的阴沉,脸上挂着一抹常见的笑容,打趣道:“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谢心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在他的脸上。 人类最特别之处就是拥有一个无限想象力的脑袋,脑补恐怕是人类最爱干的一件事。 而邹小西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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