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炖鸡

李晓玉一家避开村里人回到家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一家三口个个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等赵翠枝把院门一关，李石头和李晓玉赶忙把背篓里的野葛根倒出来嗮嗮，好让野葛根能储存久一些。　　　　赵翠枝看着摆了一地的野葛根，心情很好，对李石头和李晓玉说：“锅里还有菜粥，咱们先填填肚子，然后再炖只野鸡好好犒劳你们爷俩。”　　　　嗯？还有这好事？　　　　　李晓玉和她爹李石头兴奋地抬头看赵翠枝。　　　　还不等父女俩人说话，赵翠枝继续笑呵呵地说：“咱们家就捂好锅盖做野葛炖鸡，炖好了咱们也不开盖子，等到晚上了，炖鸡也不烫了，没啥香味传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再掀盖吃鸡肉。”　　　　闻言，不用赵翠枝再吩咐，兴奋的父女俩就回厨房快速填好肚子，李晓玉主动坐到灶台前烧火煮水，李石头自觉拎起野鸡杀鸡，又挑了根野葛根削皮。等水开了，李石头立马给野鸡烫毛、退毛，等把野鸡和野葛根收拾好放在木盆里了，赵翠枝才上前接手下面的活。　　　　　赵翠枝看着收拾干净的野鸡和野葛根，满意地对父女俩点点头，然后笑着赶人：“行了，这不用你们爷俩了，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李石头乖觉地回里屋歇着去了。　　　　李晓玉原本还想留在厨房等炖鸡熟，但一想到她娘不让掀锅盖，她一直待在厨房里闻着味又没法提前吃到肉，实在是太虐了，还不如离得远远的呢。　　　　李晓玉干脆利落地抓了两把红薯干，转身就出门找小伙伴去了。　　　　*　　　　先去隔壁邻居家找“二狗子”李国庆，李晓玉没找到李国庆，转身就去前村长洪常春家找洪兰兰和洪小英，还好这回没走空，两姐妹正在家里帮她们爹娘带弟弟妹妹。　　　　洪家的院子里，两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正在哇哇大哭，洪小英和洪兰兰正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子哄。　　　　现实版的魔音灌耳啊！　　　　李晓玉忍不住捂耳朵，都不想进去找两姐妹玩了。　　　　洪兰兰哄着怀里的小妹，瞧见李晓玉站在院门口好一会儿了就是不进来，赶紧招呼：“你快进来，站哪里干啥，快来帮我哄哄我小妹和小弟。”　　　　洪兰兰的爹洪永安是前村长洪常春的大儿子，结婚后生下了六个儿女，洪兰兰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接下来是洪小英和洪建国，洪兰兰的娘最后生下的双胞胎就是洪兰兰口中的“小妹和小弟”。　　　　“他俩咋哭这么厉害啊，哭得也腻凄惨了吧？都能把人震晕了。”李晓玉磨磨蹭蹭走到洪兰兰俩姐妹身边，看着两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孩子，都有担心地问：“他俩受啥委屈了？”　　　　洪兰兰哭丧着脸：“我奶下地前在锅里留了两小碗蒸鸡蛋，那是给他俩饿了的时候吃的，谁知道建国嘴馋，趁我和小英一不留神就全给吃光了。”　　　　洪小英恼火地跟着补充后续：“小妹和小弟饿了，我和二姐只能喂粥给他俩吃，他俩吃不到蒸鸡蛋就哭了！建国自个儿倒好，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我和二姐还得哄小妹小弟！”　　　　洪小英一股脑说完，恨恨地磨牙：“等我奶回来了，我得跟我奶一五一十说了，非让我奶抽建国一顿不可，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馋嘴！”　　　　李晓玉有点想笑，但这太不厚道了，硬生生忍了下来。　　　　俩姐妹怨气挺大啊，都要跟长辈告状了。洪家奶奶最疼这对一岁多的龙凤双胞胎，看来今晚洪建国少不了要吃一顿“竹笋炒肉”了，为他默哀三秒钟。　　　　李晓玉正正面色，上前捡起丢在地上的拨浪鼓，摇着哄洪兰兰怀里的小妹：“他们哭多久了，看着样子应该哭累了，要不抱去炕上哄吧，没准他们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洪兰兰两姐妹也没其他法子，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按着李晓玉不靠谱的法子抱两个小孩进屋哄，没多久哭声就越来越小，小半个小时后洪小英才走出来。　　　　*　　　　洪小英长舒一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松快、感：“这双胞胎太能哭了，我被闹得都有点受不了了。再有下回，我就不等我奶回来了，我先收拾洪建国，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不算完！”　　　　李晓玉无语地看着洪小英。你敢收拾你弟洪建国，你娘就敢收拾你。　　　　洪小英上下打量李晓玉，有些纳闷地问：“晌午国庆去找你下河摸鱼，他到处找不着你，还跑我这找你来了。你去哪儿了？蹭了一身土回来。”　　　　“跟我爹我娘忙活去了，可不是蹭了一身土。”　　　　李晓玉遮掩地笑笑：“国庆哥在村里怎么可能找得见我，这回就算了，下回我再跟他去摸鱼吧。”　　　　李晓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薯干给洪小英，再掏出一把红薯干留着自己吃，边吃边好奇地问：“你家养的六只母鸡不是每天都下好几个蛋吗，咋的建国馋到偷两个小的饭吃啊。”　　　　洪小英一边啃红薯干，一边理所当然地说：“我家人口多，煮那几个鸡蛋分到每个人嘴里也没几口，我奶干脆只给双胞胎吃鸡蛋了，剩下的鸡蛋都攒起来拿到代销店去换油盐了。建国只能看不能吃就馋了呗，他以前只是在一旁看着双胞胎吃，有时候还能蹭上两口，这回他不知咋的胆儿肥了，竟然敢全偷吃光了。”　　　　如今没有自由市场了，连买点盐油和卖点鸡蛋都要去附近几个村的代销店才能交易，村里人没城里人买盐油的票据，所以一般是只能用家里的东西跟村附近的代销店换着交易，其中鸡蛋是最受欢迎的交易物之一。　　　　所以村里人都不太舍得吃鸡蛋了。　　　　李晓玉默默地啃红薯干，好一会儿了才跟洪小英说：“想找你出去摸石螺的，可都这会儿了咱们也去不成了，要不你把你的课本翻出来，我跟着你学学？”　　　　“行啊，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课本！”洪小英一口答应，蹦跳地跑进屋里找课本了。　　　　李晓玉看着洪小英离去的欢快身影，突然觉得嘴里甜甜的红薯干没了滋味，心中有种无法诉说的难过。这个打小就好为师表、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满脑子都在想着以后要当一名老师，可她不知道她的梦想有可能会因为无法抗拒的力量而没法实现了。　　　　太阳下山前，李晓玉回了家，在看到她娘把满满一盆野葛根炖野鸡端上饭桌后，她心里的那点沮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晓玉快速摆好碗筷，跟着她爹她娘向那盆好不容易得来的野葛根炖野鸡进攻。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好好活在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