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叶红旗又带了这黄哥几人前来叶家吃饭，每次吃饭，他都让杀鸡杀鸭，叶家不过养了七八只鸡鸭而已，哪里经得起叶红旗这样折腾？ 看着鸡窝里的鸡鸭越来越少，叶均明明心里着急，却敢怒不敢言。 原本他还想着在开学以前多卖几次鸡蛋后，再卖掉一只鸡，也勉强给叶绿凑够学费，现在想来，这个法子却行不通了。 这可把叶均给急坏了，毕竟在叶均心里，叶绿那么聪明，那么会读书，怎么可以让叶绿不读书呢？ 而且，每当叶绿一脸羡慕看着他读书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种负罪感。 书本上的内容，叶绿不过看几眼就全部都记住了，而他要反复读写不知道多少遍，才能勉强把内容记住。 这个家里真正应该去上学的人是叶绿才对。 可是他也知道这家里的情况，在这个家里，即使是他上学，叶红旗也嫌弃他花了家里的钱，更何况是叶绿？ 叶绿不过是一个捡来的外人而已！ 叶家人怎么会舍得为一个外人花多余的钱？ 虽然叶均一直把叶绿当亲妹妹一般心疼，但是叶均知道，不管是叶爷爷还是叶奶奶，从头到尾都把乖巧的叶绿当成外人而已。 当成一个免费帮着干活儿的丫头，只等叶绿长大，好卖一个好价钱。 村口东子的亲姐姐芳子就被卖到深山给一个瘸子做媳妇了，芳子被带走那一天，他遥遥也看过那瘸子一眼，那瘸子真是矮，不过一米五出头而已，芳子比那瘸子还高快一个头。 再看那瘸子的长相，那瘸子长着一双老鼠眼，一张脸扭在一起，五官好像是纵横交错拼凑在一起似的，真是怎么看怎么丑。 叶均怎样也不能让叶绿被这样糟蹋！ 她是他从一个小婴儿一点一点带大的，他绝对不会让她被人糟蹋。 虽然在叶绿小时候，叶家人是说养一个童养媳，但是，伴随叶均进学，且学习成绩不错，叶奶奶念叨在嘴里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让叶均以后上大学做大官，再娶个城里姑娘做媳妇。 很显然，一旦叶家急需用钱，叶绿绝对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这个时候，十二三岁的叶均每日脸色都非常的沉默，心事丛丛，眉头皱得深深的，活活好像一个小老头似的。 叶绿见此，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忙询问叶均道，“哥哥，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是因为爸爸的事情吗？还是因为妈妈的事情？” 叶均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叶绿，哥哥没事，你别担心，明天庄稼就要收完了，我这是想着做点什么活儿去呢，也好为家里赚一点钱补贴一下家用。” “哥哥，家里洒下的小白菜又长了好多，我明天采好，让奶奶去镇子上卖菜吧。” 叶均顿了一下，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采小白菜，等小白菜采好，我拿去卖掉就可以了，奶奶腿脚不好，就不让她操心这些事情了。” “好的。” 兄妹两的谈话就此终止。 而叶绿却不知道叶均打算自己去卖菜的真正原因，是在为她存学费。 学费要一百多块钱，叶均存了很久舍不得花掉的零花钱也不过二十来块罢了。 乡下人家除了种田，也没有一个额外收入，而地里的粮食除了保证温饱，无法为他们带来任何的收益。 卖菜的钱到了叶奶奶手里以后，没得说，迟早被叶红旗拿走的。 因惦记事情，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均就直接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便打算出门去采小白菜去卖。 结果等他刚刚走到门边，屋子对面的帘子被拉开，天光明灭间，叶绿那一张素白得与整个泥巴屋格格不入的脸一下入了他的眼前。 “哥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采小白菜。” “叶绿，你怎么醒来了？天还早呢，你多睡一会儿，这些只是小事，哥哥自己去做就可以了。” 叶绿的眼睛太大太明亮，好像整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那一道光，她轻轻抿嘴笑了笑，道，“哥哥，我也睡不着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啊。” 帘子一下放下来，整个灰扑扑的屋子再次恢复了宁静。 叶均怔了怔，紧绷的整个人脸色就变得柔和起来。 等兄妹两人快速来到后院的地里，太阳的第一缕光芒突破云层终于照射下来，绿油油的小白菜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看着就喜人。 两人干活都麻利，很快，一把一把的小白菜苗被稻草捆起来放在了一旁。 稍后，叶均又去地里采了一些丝瓜茄子黄瓜等蔬菜，这才装满了一大背篓准备出门。 在他要沿着马路去镇子的时候，叶绿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他，脚步也紧紧跟在他身后舍不得离开半步。 叶均道，“叶绿，你回去再睡一下，哥哥卖完菜很快就回来。” “哥哥，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卖菜吗？”，抿了抿嘴唇，似想起什么，她小脸有些惨白。 叶均没有注意到她脸色的异常，不由道，“叶绿，卖菜比较辛苦，你听话，就在家里等哥哥，哥哥很快就回来的。” 叶绿眼巴巴看着他，“哥哥，带我走吧！” 那双大眼睛雾蒙蒙的，好像误入人间的小鹿，在这样美丽的眸子注视下，很少有人能够抵抗住。 叶均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坚定摇头。 叶均想起自己在菜市场卖菜被人奚落的挑剔的情形……他不愿意让叶绿看见，更不想让叶绿一起遭受这样的待遇。 他别过眼不再多看她一眼，只冷硬的道，“乖乖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哥哥会给你带好吃的。” “哥哥……” 呼唤声没有换回他回头，他驼着背背着背篓大跨步朝着镇子方向走了。 叶均走了以后，叶绿一个人有些惊惶的在周围看了看，正要做贼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叶红旗屋子的大门打开了，那黄哥铁青着一张脸摇晃着身子走了出来。 看见叶绿，黄哥眸子立即变得黏糊糊的，那种好像被苍蝇盯上的感觉再次朝着叶绿涌来，叶绿正毫不迟疑快速朝着叶奶奶屋子走去。 在大门口，黄哥笑嘻嘻的道，“小妹妹，跑什么跑？快来，叔叔给你吃糖，这可是城里孩子才能吃到的糖，你看看，是不是很香？” 说着话，他手里出现了一大把的彩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来。 叶绿看了一眼，不但没有接他的糖，反而跑得更快，等进了屋子，等她“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并反锁，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绿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她不傻，不然也不会被叶家收养八年，却一次都没有被叶红旗毒打过了。 只是想起每次那黄哥来叶家以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黏糊糊，越来越让她犯恶心，她心里就越来越不安。 可是她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她在屋子停留片刻，屋子外忽然传来尖锐的敲门声，伴随敲门声，叶红旗的谩骂声也跟着传来。 “吃白饭的小兔崽子还不起来要作甚？赶紧起来做饭，赶紧把黄哥服侍好，这要怠慢了老子的贵客，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叶绿颤抖了一下身子，并不应答叶红旗的声音。 叶红旗的砸门声便更大了，木门跟着摇晃，好像随时要倒地似的。 黄哥那黏糊糊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哟，叶红旗，看来你指使不动你女儿啊，一个孩子都使唤不动，到时候，你能做什么大事？” 叶红旗的身子一下僵硬了，他满脸讨好，低声下气对黄哥道，“黄哥，你误会了，我会管孩子的，我真的会管。” 黄哥身边的一个卷毛嬉笑一声，道，“叶红旗，你打算怎么管？” 叶红旗唯一会做的事情，当然是毒打婆娘和儿子了。 闻言，立即道，“小兔崽子不听话，教训一顿就可以了，黄哥你看着，我绝对把她教训得服服帖帖的。” 黄哥眼睛一闪，道，“是吗？那黄哥我倒要看看了。” 一旁的卷毛和黄哥一唱一和，道，“叶红旗啊，别说黄哥不给你机会，识相的，你赶紧表现你的能力给黄哥看看，不然，别怪黄哥没有给你机会。” 叶红旗见黄哥带着几个兄弟真的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忙道，“黄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因门是被反锁的，叶红旗眼珠一转，直接拿而来一个锔子来，开始对着木门锯起来。 听见屋子外面传来的对话和声音，叶绿的小脸惨白，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叶绿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又怎么会不怕？ 她知道她这是拒绝了那姓黄的给的糖果，结果把那姓黄的惹恼怒了，这姓黄的是要借着叶红旗的手收拾她啊。 此时，她盼着哥哥早些回来带她走，或者叶奶奶赶快来把人赶走。 许是她的祈祷得到了回应，锔子的声音太大，直接把叶奶奶惊醒了。 叶奶奶蹒跚着脚步走过来，道，“儿啊，你这是做啥啊？好好的门你锯它做啥？这锯坏了门，到再弄门得花钱啊。” 叶红旗一脸的不耐烦，“妈，你别怪这事，我这是教训小兔崽子呢，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竟还不起来做饭？必须得教训一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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