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安氏发现她不傻之后,颜菀的日常就从卖卖萌写写字变成了早起习武睡前温书,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连老夫人都说,最近颜菀都不曾同她好好亲近了。    “阿菀马上就要入学了,儿媳想让她多适应一下,免得到时给姐妹们添麻烦。”安氏细声细气地说到,丝毫没有早上拿着小竹条让她不许偷懒的彪悍模样。    颜菀觉得小竹条可能是安氏性格里的某种机关,否则怎么一拿起小竹条,她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也应该循序渐进,哪能突然间就让她又是习武又是念书的?”虽说不管孙辈的事,可颜菀毕竟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总归有些舍不得,“阿菀骨子还软,你别累着她。”老夫人将颜菀抱在怀里,摸了摸她有些单薄的背,又托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看,皱眉道,“几天的功夫都瘦成什么样了。”    犹是安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娘,是最近天气暖和了阿菀穿了春装,瞧着才瘦了些。而且自从开始练武,这几日阿菀又长高了不少呢。”她每日都会细细检查女儿的身量,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她本也担心女儿是硬抗着,但见颜菀非但没有喊累,平时精神瞧着还好了许多,连饭量也大了一些,她自己也是自幼习武的,便渐渐放下心来。    老夫人听了非但没有放心,还瞪了安氏一眼:“知道阿菀在长身体你还不让她好好休息。”想了想,“以后阿菀早晨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你晚些时候喊她起床,练完了再送她过来。入学后就让甘棠去接她下学,在我这用了晚饭再回去。阿菀说好不好?”    一听说可以不用再那么早起,颜菀对老夫人的感激之情瞬间就如滔滔江水,只恨自己没办法将自己的心情传递给老夫人,因而重重的点了点头:“嗯。”许是点头的时候太用力,她身子一歪差点嗑到小几上,幸好有老夫人抱着她她才逃过一劫。    “你瞧瞧,阿菀都累恍惚了。”老夫人叹息道。    “……”安氏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她现在有点体会到颜五爷面对自己抱着阿菀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一脸无奈的表情了。    颜家里就没有人能改得了老夫人的主意,因而对于老夫人的说法,安氏只能屈身应是。    颜菀扑在老夫人怀里止不住地傻笑。    “行了,你们有事就忙去吧,阿菀留在这里陪我就行。”老夫人道。    几位小姐早在请安后便去家学了,厅堂里坐着的只有几位夫人,听见老夫人赶人,便都起身告退了。临走前安氏看了老夫人怀里的颜菀一眼,刚想开口,就被老夫人一记瞪视给堵了回来,只得一个人回了。    “阿菀告诉祖母,你娘有没有累着你。”待大家走后,老夫人笑眯眯地问到。    颜菀回忆了一下她娘临走前的眼神,遂摇了摇头,满脸乖巧:“没有,娘教的都很简单。”说着还拍了拍自己一片平坦的小胸口,“我身体可好了。”    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拍出内伤。    老夫人好笑地帮她揉胸口:“知道你现在力气大了,那也别往自己身上折腾啊。”    颜菀很委屈,控制不好力度这事真怪不了她,她也不想的。    见颜菀的精神确实比以往要好了一些,连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老夫人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甘棠将新给颜菀准备的文房四宝拿了过来。    “徽州的狼毫笔,溯雪阁的砚和墨,文芳楼的镇纸,杏雨阁的宣纸。”甘棠一件一件地摆在桌上,“还有绣房新制的书包,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颜菀听着甘棠的话,有些迷茫。说实话,她又不是读书人,什么徽州的狼毫溯雪阁的墨,她都是一概不知。但是她知道,老夫人给她准备的东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重点是,她的姐姐们有没有收到过啊?这要是没有,她带着东西过去岂不是很尴尬?    “傻看着祖母做什么。”老夫人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看喜不喜欢,祖母让人按着你的喜好做的。”    颜菀抱着老夫人的手臂点了点头:“喜欢的。”扭捏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姐姐们有么?”    “我们阿菀也知道想着姐姐们了。”老夫人欣慰地摸了摸颜菀的头,“自然是有的,你的哥哥姐姐们入学前,祖母都让人置办了一套。以后你的弟弟妹妹们入学,祖母也会让人置办的。”只是不像颜菀这套一般,是老夫人特意嘱咐过要做成颜菀喜欢的样子的。    她是怕颜菀“痴傻”的毛病上来,一时失了兴趣便不想去上学了。    听老夫人这么说,颜菀才放下心来,拿了上面雕着花鸟的砚台在手里把玩。老夫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温和。    不多时,就有小丫鬟疾步进来禀告:“老夫人,广平王妃与广平王世子前来拜访。”    “哦?”老夫人有些惊奇地直了直身子,算算时间,比往常来的日子要早了些许,“快请进来。等等,”又喊住了正要出门的小丫鬟,“你说还有谁来?”    “广平王世子。”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    老夫人微蹙起眉头,以往广平王妃都是独自前来,今日怎么讲世子也带来了。略一思忖,便道,“去前院请世子和二公子过来。”说的是宁国侯世子颜翰与二房长子颜辰。    小丫鬟低声应诺。    “甘棠,抱七小姐去暖房。”老夫人吩咐道。    颜菀的毛病知道的人甚少,除了府中的人就只有当年来会诊的大夫们知晓,至多再加上皇城里的几位主子,连几位世交都不曾透过底。每每有人问起,便说孩子孱弱,请了得道高僧相了命,轻易见不得外人。    这才将颜菀的事瞒到了今日。    颜菀也习惯了老夫人对她的保护,任由甘棠抱着去了暖房,那里放了一些供她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也不怕无聊。    “安姨,多日不见您老身体可好?”广平王妃甫一进门便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她是个十分豪爽的性子,配上她那张明艳的面容颇有几分巾帼之意。    “一切都好。”老夫人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了跟在广平王妃身后的少年身上,眼中隐现惊艳,“这就是清哥儿了吧?都长这么大了。”    洛清长得本就极好,身姿如松,虽低眸含笑,却有几分清冷之意,给他平白添了几分气势,倒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听见老夫人问话,洛清拱手行了全礼:“晚辈洛清,见过老夫人。”恭敬的模样让站在一旁看着的广平王妃忍不住挑了挑眉。    嘿,她怎么不知道她儿子还有这般恭敬的时候。    此刻却不好将这话说出口,只笑道:“他总唠叨许久不来给老夫人请安了,今日便带他一同过来了。”洛清六岁前还经常跟着广平王妃来宁国侯府拜访,上了七岁时便说自己大了不该再出入他府内院,这才渐渐不来了。    于是当年正好错过了颜菀出生后的日子。    “是个好孩子。”老夫人点了点头,今日没料到广平王妃会带着儿子来,没准备见面礼,又不像是小姑娘可以随手给个首饰,便拨了手上一串佛珠给他,“今日没准备东西,这串佛珠是早年清心大师开了光的,你收着吧。”    “哎老夫人,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您这见面礼的。”广平王妃忙道,一听口气便知道她与老夫人已经极为熟稔了,“清心大师开了光的佛珠给他这个臭小子做什么,您快收起来。”    老夫人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瞪了广平王妃一眼,她便怂了。    这位老夫人和她家里的那位婆婆一样,她都惹不起。广平王妃默默缩脖子。    洛清接了佛珠,谢过老夫人之后便坐到了广平王妃的下首,静静地听她们说起了家常。    “康宁最近身体如何?咳嗽的老毛病可有犯?”老夫人关切道。    她口中说的康宁便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康宁长公主。康宁长公主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妹妹,因年纪最小一直最受宠爱。老夫人是镇南王嫡女,又得当时的太后喜爱,自幼出入皇宫。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起来。    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是将门虎女,从小都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二人又从小就是倾国之色,难免起了比较之心——其实是康宁长公主单方面在比。    老夫人习武,康宁长公主也习武;老夫人十六岁没嫁,康宁长公主也死扛着不嫁;老夫人偷偷随父上了前线,康宁长公主便偷偷溜出宫绑了贪官扔到了府衙门口……    一时间,老夫人同康宁长公主被并称为“双姝”。    二人因此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手帕交。    “天气一日日地好了,娘已经不咳了。”对于老夫人和康宁长公主的过往,广平王妃是略有耳闻的,冲着这么多年康宁长公主总让她常与宁国侯府走动便知两人关系是真好,“前几天娘还说要约您一同办赏花宴呢。”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办什么赏花宴。”老夫人笑道,“就她会折腾。”    正说着,小丫鬟引着宁国侯世子与颜二公子进来了。    “祖母,王妃。”二人行礼道。    “翰哥儿和辰哥儿来啦。”便为广平王妃与洛清引见,“这是老大长子颜翰,老二长子颜辰。还有两个小的,正皮着,便没喊过来。让翰哥儿、辰哥儿带清哥儿去下棋谈天罢,别拘在这听我们两个絮叨了。”    “怀远今日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颜翰打趣道,他们二人关系打小就不错,在府外也多有交集,并不生疏。    “逸之兄。”洛清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一贯清冷,颜翰也没往心里去,拉着他便出门去了,还兴致勃勃地同他说起了自己新淘到的古籍,颜辰也在一旁跟着搭腔,三人一同热热闹闹地出门去了。    却没发现洛清低垂的眼眸中有淡淡的不耐。    他是来见颜菀的,不是来同这兄弟俩喝茶的!见不到颜菀,他还去磨广平王妃带他进府作甚?    嗯……宁国侯世子与颜二公子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广平王世子会因为他们的七妹妹,正在内心里默默地嫌弃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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