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拿鸡翅膀塞嘴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默默用行动表示:你问错人了。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会建议姜衍直接去问闵明华,否则这种事情说起来比老奶奶的裹脚布还臭还长,作为一个经年不曾开口说话的小哑巴,姜衍打算让她怎么答?    更何况,凉凉完全没有义务回答他。    姜衍似乎也意识向凉凉追求答案的做法不切实际:“我那二师弟这么固执刻板的一个人,总不该是曾几何时惊鸿一瞥然后被什么惊世美貌深深吸引完美气质深深打动继而对你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誓要将其弄到手……这么狗血的吧?”    “……”你真的想太多了!    以上纯属胡扯,说出来姜衍自己都不信,他托着下巴自我消化:“难道明华终于发现小师弟的弱点是什么,所以才会特意派颜玉潜入国师楼进一步试探?想来想去果然只有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小师弟成天到晚你侬我侬秀恩爱,就没想过低调点吗?”    姜衍的喃喃自语越来越弱,到最后就剩下一声牢骚般的嘀咕噜。凉凉听不清楚,就只能假装很认真在啃翅膀,试图模糊话题转移注意力。    姜衍没去拆穿她假装吃得正欢,伸出手指逗了逗飞回自己肩膀来的百灵鸟:“凉凉,你知道什么叫作怀璧其罪吗?”    凉凉动作一顿,迟疑地抬起头。    “就比如你家主子我家小师弟,又比如你。”姜衍收回被百灵鸟轻啄的手指,好整以暇地回她一眼:“国师这个万人景仰地位尊崇的位置是他的璧,而你的璧,是他。”    “所以你要小心。”姜衍长舒一口气。    “一旦被盯上,你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背光令凉凉看不清,姜衍居高临下,微眯起狭长眸子:“有时候危险不仅仅来自于敌人,还有可能来自于你身边毫不设防亲近的人。”    意识到他可能想要表达的意思,凉凉摒住呼吸,神情渐渐从不确定变得惊惶。    “就比如我。”    姜衍指着自己,然后一个拍膝,哈哈大笑。    “……”    笑疯了的姜衍映在凉凉眼里,她觉得刚刚一瞬间被唬住的自己特别蠢。    自觉被戏弄的凉凉一脸郁郁不理他,笑完的姜衍没皮没脸挨过来,故作哀怜:“我看这次肯定把小师弟惹火了,他八成要把我轰出国师楼了。”    凉凉忿忿然,轰走才好,她举双手赞成!    等她举起手,却是在掰手指算天数……就算没有这一出,记忆里再过不久姜衍也是要走的啊。凉凉记得她的预知梦里,姜衍再过不久就会离开国师楼,只不知现实的他会否也一样。    “小师弟越来越不近人情,我有时候还挺怕他。”    姜衍边说边叹,凉凉觉得他可能想多了,要是真的打从心里怕国师,就不会成天这么嚣张瞎蹦跶。    “唉,你可能不知道。”姜衍撇了撇嘴:“我们小师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凉凉才不听他瞎胡扯,国师一直都是这副德行的好不啦!    “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无家可归无处安身,如今就连国师楼也不能待了,可怜人如野草随风飘摇……”姜衍抹着没有的眼泪大声唱惨,可惜自从上次国师给凉凉科普过姜衍的身世之后,凉凉发誓再也不会轻易他这一套了。    姜衍嚎了半天发现凉凉没反应,这才赫然惊觉这招可能不管用了。他摩挲下巴,小心翼翼故左右而言他:“凉凉,看在我平日里这么疼你的份上,等我走后你一定要使劲吹吹枕头风,帮我说多点好话。如今我那小师弟面冷心更冷,谁也甭想撬动他,也就是你……”    姜衍的这番话里的每个字凉凉都听懂,拼凑一起就成一堆狗屁话。估且不论姜衍平日里究竟是怎么‘疼’她的,一个哑巴又要怎么替他说好话,‘枕头风’这么危险的东西是她能吹得出来的东西吗??    凉凉捂住红通通的耳根,姜衍不置可否一脸坏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可别不信,要不……”    “改天你找他试试?”    凉凉那颗鲜少受到荤肉刺激的小脑袋嗡地一声,爱吃的蜜汁烤翅不要了,油汪汪的双爪一个奋力怼开他,然后嚯地爬起来调头狂奔。    她的背后是始作俑者嫌弃的一声哎哟,凉凉没回头去看姜衍被她糊满脸的油渍,原目标是逃回自己房间躲起来自我消化,可是临到门口隔壁国师房间却从里面嘎吱一声推开来了。    凉凉呆了呆,脚步随着停了下来。    柳从屋里走出来,不见有劫后重生的松一口气,也不见死到临头的绝望哀寂。凉凉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道最终结果究竟是好是坏。她试图借着空隙往里头瞧瞧国师的反应,只可惜这个角度不佳,她什么也窥探不了。    柳无声瞥过伫足门前的凉凉,抬头对正准备爬墙开溜的姜衍说:“大公子,国师有请。”    也就只有替他主子传令的时候,柳才会客客气气唤他一声‘大公子’。姜衍掩饰性轻咳,隔空喊话:“我突然想起急事在身,一刻不容耽搁啊,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不管他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在柳眼里刻不容缓的唯有国师的事。姜衍一见柳大步流星作势就要暴力执法,只得匆忙从爬了一半的墙头跳下来:“行行行,这不就来了嘛,你着急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姜衍这种人,他嘟嘟嚷嚷地从凉凉身边经过,一个顺手就把她也捞了进去。柳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使小动作,想拦已经拦不住了。无辜躺枪的凉凉直接懵逼,姜衍冲她说:“吃了我的鸡翅膀,你可得帮我解围啊。”    “……”不是说好送给她赔礼道歉的吗??    凉凉一进门,首先对上国师没有温度的一记冷眼。她被冻得哆嗦,扭头就想拔腿逃,被姜衍一把按住又拎了回来。    “有话好好说啊,你家小凉儿还看着呢。”    姜衍也犯怂,问题是这话听起来颇带微妙的威胁性质,以至于凉凉总觉得自己正在受挟持,而被威胁的那个人恰是国师。    不过白芷看上去一点不受影响,他扬手示意柳先退下,吩咐凉凉说:“去把手洗洗,给本座沏壶茶过来。”    凉凉正要点头,姜衍兀自大喇喇地拒绝说:“茶就不必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渴……”    “本座有件事要与你说。”白芷平静地看着他:“如果你还想知道朱雀门背后到底有没有你真正想找到的东西的话。”    姜衍懒洋洋的背脊一直,撒手放开凉凉,自己摸了张椅子坐下来:“这么一说刚刚的烤翅还挺上火的,咳咳,给我来壶香山龙井!”    这变脸变得太快了,凉凉都不知该从何开始鄙视他。    在国师的颌首示意下,凉凉只得出门去给他们烧水沏茶。    离开的时候凉凉将门板徐徐阖上,不禁若有所思……国师刚刚所指的朱雀门,是不是就是聚灵殿内那个恢弘壮观的四神正殿人的朱雀墙?    姜衍潜入聚灵殿的最终目标,原来就是那里吗?    还记得那天晚上半夜不睡觉的国师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凉凉有点好奇,这里面神神秘秘的,究竟有啥?    凉凉离开之后,姜衍不安份换了好几个坐姿,一点耐性都没有:“小师弟,你就别磨叽了,有话尽管直说啊。”    相对的,白芷不疾不徐地看向他:“姜衍,你似乎一直在怀疑本座。”    姜衍皱了皱眉,很快咧开嘴角,死不正经:“怀疑?小师弟,你觉得我应该怀疑你什么?”    对这种不答反问的试探,白芷眉心微蹙,不过很快重新抚平:“这些年来,本座任由你在国师楼来去自如,甚至是聚灵殿这样不为你所能够涉足的地方。你从不听劝阻,并且肆无忌惮,你是真的觉得本座不会将你驱出国师楼的地界,甚至强行扼断你的一切逾矩行径?”    “既然你能容忍了我这么多年,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什么奈何不了我的原因呢?”姜衍耸了耸肩,饶有深意地勾唇道:“比如奴娇那样的?”    白芷静默片刻,挑眉看他:“如果本座说是,你待如何?”    姜衍一怔,眸光豁然闪亮,很快又黯淡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啊?”    “事实已经证明,我跟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了。”他嗤之以鼻,又实在忍不住抓乱头发,神情有些挫败:“真正得到传承的人只有你,你才是真正继承传承的新一任国师,而我什么都不是啊!”    “所以呢?”白芷冷眼看他:“姜衍,如果你已经认定本座的位置是接受正式传承的,你又为什么要怀疑本座?”    姜衍暗暗握拳:“我不是。”    “如果你从未怀疑本座,为什么要怀疑你师父的生死与本座有关?”白芷微眯双眼,幽幽吐息,将心中的话一字一顿吐出来:“你心里真正怀疑的是……师父的死与本座有关?”    *    凉凉端着一壶已经煮好的香山龙井回到白皓院时,就见到柳守在院子门口面无表情地站岗。凉凉正要矮身绕过柳往里走,但是被他拦下了:“主子吩咐任何人暂不得靠近。”    不得靠近?凉凉一脸困惑与讷闷,有点为难……那这茶怎么办?    “不需要了。”柳只看一眼,重新恢复目不斜视。    见柳没有让步的意思,凉凉踌躇着,只好靠院墙陪他一起站岗。反正这个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这么贵的香山龙井泡好不喝总不能倒掉吧?太可惜了。    以她总结出来的一套理论,国师的‘不需要’一般是指直接赏了。她把原本准备好的给国师和姜衍用的两个小茶碗分别斟满,然后一个留给自己,一个递给柳。    柳挺直背脊无动于衷,只是垂眸的时候瞥过一眼那个小茶碗:“不必给我,你自己喝。”    凉凉看他兢业站岗不动如山,只好自己捧着小啜一口。    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酷暑的天又闷又热,香山龙井的清新味道如一股清流缓缓飘扬,虽说烫嘴得很,可是解渴啊。    凉凉侧目看他额头沁出来的汗缓缓滑落,再看那惨白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柳的眼睫底下一片黑,联想到他身上之前还受了颜玉的剑伤,短时间肯定没法好得全,这时候顶着烈日暴晒会不会太苛刻了些?    这么逞强怎么行,人都伤成这副德行了,难道就不能请个病假休养休养?    某些时候凉凉觉得柳的性子像国师,瞅瞅他这面无表情一脸霜,十成十跟国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才刚想着,柳的身子突然一颠,脚下没站稳,扑通往前仰。    凉凉愕然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接,然后被那沉重的身躯狠狠撞了下来,两个人一并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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