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什么呢?我还是会跟你结婚的。”    窗外浓云不散,远处雷声隐隐,顾诚靠着窗台,背住光,暧昧不明的光线下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轮廓。    叶秾听见这句话,就知道八年爱情气数已尽。    她原地沉默了一会,从衣柜里翻出旅行包,把必备的洗漱用品和一周内需要替换的衣服装进去,拉上拉链。    顾诚就这么看着,他像他投射出的影子那样疲倦,脸上流露出烦躁后悔的神色,前者要比后者更多,伸出手想拦她。    叶秾听见他动,开口:“分手吧。”    顾诚不动了,他摊开一只手站在哪里,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罪魁”,如果不是叶秾拿错了手机,看见那条信息,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犯的错当然很严重,但在他心里还不至于严重到要分手的地步。    只不过是跟异性聊聊天,他还没有踩过那条线,可叶秾就像个被触发的红色警报一样,没有任何试探就开始了最终大轰炸。    顾诚往前几步,试图解释他的行为以期软化叶秾的态度:“这段时间我们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只是……只是缓解一下,你没有必要这么夸张。”    他觉得叶秾反应过度,心中实还有些暗喜,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这两年里他们的感情太平实了,已经有很久,他感受不到叶秾在乎他了。    可叶秾不为所动,她收拾了行李,从阳台上翻出一个旅行箱,把她的被子和枕头叠起来装进去。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没有做过。    对叶秾来说,发生什么只是时间问题,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不想争执,她其实比顾诚要更疲倦,身体死沉,精神麻木,除了信念支持,就快要暴发了。    她在顾诚说得更多之前,拎起包打开门。    顾诚一把拉住了她:“你上哪儿去?”    叶秾抬起眼,目光泠泠,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声音就像她的目光一样冷清:“我们分手。”    他拉得并不紧,似乎只想捞一下,他还不肯相信叶秾要跟他分手,叶秾还没有去挣,他的手已经滑了下去:“你去冷静一下也好,我们明天再说。”    叶秾不置可否,既然要分手,确实有许多事要谈,比如房子怎么分,公司要如何管理,还有共同的存款理财。    两人并肩打拼多年,分手就像离婚。    叶秾迈出一步,门轻轻的合上了,“卡哒”一声锁住,一扇门分隔住了她的感情,电梯恰巧到这个楼层,叶秾没有停留,快速进去,按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一打开,潮湿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夹杂着隆冬雨前特有的那种气味,将落未落时的乌苏气,叫人心头烦闷,却说不出。    还未迈出楼道,天先是一暗紧接着又一亮,一声炸雷响彻天空,大雨应声滂沱,冷、薄、凛冽的空气立刻就充盈了叶秾的肺。    她贪婪地呼吸着这冬日雨水气,大口大口喘息,到此时才肯承认自己痛如刀绞,八年的恋人、伙伴,还有半年就要迈入结婚礼堂,共度一生的人,原来并不能信任。    整个冬天都没怎么下雨,今天却落得十分痛快,没一会儿就积起水洼,雨点“噼噼啪啪”落下,砸出一个又一个水泡。    分明冻雨却似沸腾。    叶秾没有带伞,她竖起大衣衣领,拎着包和箱子一路跑到车边,坐进车里时,整个人已经被雨淋得透湿,脱掉大衣打开空调,从包里摸出手机。    一只手抽纸巾吸水,一只手划掉顾诚的未接电话记录,打电话给助手思思:“婚礼上要用的东西还有哪些是没付定金的?”    语气镇静,但连“我的婚礼”都已经说不出来。    思思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定制道具和花艺蛋糕只打了招呼还没下单,婚宴场地和司仪、跟拍都已经付过定金了。”    叶秾是干这个的,她和顾诚共同拥有一家婚礼策划公司,五年来做了许多成功案例,两人把高端个人定制婚礼这个概念推出来,在业界已经颇有名气。    叶秾见过无数对幸福的新人,也见过图穷匕现的情侣,迈进婚礼之前就像是渡劫,雷劈下来,没散的那些才能走进婚礼殿堂。    她干过许多次替新郎新娘及时止损的事儿,没想到会有轮到自己的一天。    冷雨让她头脑异常清醒,她抹掉发梢的雨珠,把纸巾团成一团,告诉助理:“中止这一单,所有的都不做了,已付定金能退多少是多少,婚礼场地保留,酒店那边我来沟通。”    场地退还,定金也拿不回来,看看能不能原价转让出去。    思思卡了壳,半天才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问她:“叶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公司里谁不知道两个老板从学生时代开始恋爱长跑了八年,好不容易要在第九年修成正果了,突然终止,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叶秾的声音依旧柔和镇定,好像不是从此刻的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以后再说,你先把事办了。”  提前一年半精心挑选出的黄道吉日,只要跟相熟的酒店婚礼销售打声招呼,不会让不出去。    不知道别的刚刚经历了背叛的女人会做什么,但叶秾确实先考虑的是这些,她也需要做些事来分散注意力。    冷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凝成白雾蒸腾,打开一线车窗,冷风从那条缝里透进来,温柔又阴郁。    她需要找一个去处,找一张舒服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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