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很多人喜欢用暗中观察的表情包,陆年年从室友球球的微信里收到过无数次。但当她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时,感觉就相当不一样了。    谁在暗中观察自己?    不知道。    她在阳台上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出神。    忽然,半开的阳台门探出一个戴着学士帽的脑袋,精致的妆容下是姣好的脸庞。    球球说:“年年你发什么呆呢,九点了,我们表演系的毕业照安排在九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    陆年年应了声,似是想到什么,进了寝室,对准备出门的唐霜问:“镜子你不要了吗?”    唐霜说:“不要了,搬回去费劲,你要的话给你了。”    言语间,依稀有一丝怜悯。    陆年年说:“好,谢谢。”    前往图书馆的路上,球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年年说:“都毕业了,能省点就省点,唐霜那面镜子当初买了好几百,我二手卖出去还能赚个一百块,不亏。”    球球咬牙,愤懑地说:“乔翘就是个碧池,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明明有更好的角色给她,非要把你挤走。自己没本事追不上林海,把气撒你头上,不就是嫉妒林海对你不一样吗?杜汐汐就是个反派角色,整个剧台词没超过十句,你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多久我是看在眼里的,试镜都通过了,要不是乔翘从中作梗,你过几天都可以去剧组里报道了。还有唐霜,好笑着呢,昨天在班群里抱乔翘的大腿不要太明显,还没进娱乐圈,我就觉得这圈子贼虚伪。”    陆年年说:“我在想……”    球球说:“想怎么弄死乔翘?”    陆年年摇头,说:“我在想要怎么把镜子抬回去,”她抬眼看了下天,“而且这天气看起来快下雨了。”话音落后不久,天空轰隆一道雷,紧接着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陆年年!你乌鸦嘴!啊啊我的妆!”    球球拉着陆年年在小道上狂奔。    拍毕业照的地点是申大的标志性建筑——图书馆。    今儿是毕业季,图书馆的门口站了三三两两穿着学士服的学生。表演系的学生大多长得好看,男的俊女的美,高挑身材往门口一搁,在风雨里俨然一道美景。    球球和陆年年都没带伞,冲进图书馆的时候,学士服湿透了。    也是这会,一辆红色超跑停在图书馆门口,乔翘下了车。有人给她撑了一把巨大的黑伞,乔翘拎着娇贵的金棕色铂金包,踩着恨天高走进了图书馆。路经陆年年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又往图书馆里走去。    “看看这下雨天,乔大小姐的包和其他人的待遇。”    “废话,H家的新款,人民币将近十八万,换我也给它女王级别的待遇。”    “我想当铂金包。”    “呸,你才不值十八万。”    ……    有人低声说着笑。    球球冷哼一声,说:“物质堆起来的不过是丑陋的灵魂。”    陆年年笑说:“那请让我拥有丑陋的灵魂。”    球球说:“你不生气呀,她都这么整你了!”    陆年年严肃地说:“生气的,但你说我现在能做什么?不能是吧?那先解决目前的困境,解决完了再一步一步考虑其他。球球,我哥和我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一直这么坚信的。”    球球问:“现在的困境是什么?”    陆年年:“雨停后,我要怎么把镜子搬回去。”    球球:“……”    陆年年的家离申大不远,走路就二十分钟的距离。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毕业照拍完后,球球找到了一个帮忙的男生,是隔壁计算机系的王亮,力气贼大,吭哧吭哧地抬起欧式雕花的穿衣镜连气都不带喘的,一路上还和球球聊游戏。    年年留心听了下,是在聊一个叫绝地求生的游戏。    陆年年几乎没什么时间玩游戏,学业紧张之余,她还有两份兼职赚取生活费,每天回到寝室累得连澡都不想洗,更别说玩游戏了。不过这个游戏她倒是了解一点。    年年打小口语就特别好,外语成绩一流,她有一份兼职就是英语家教。    家教的小孩喜欢这个游戏,休息时间拿着手机打一盘,嘴里喊着“跑毒”“直线进圈”“搜物资”等等的话。陆年年不太感兴趣,听球球和王亮聊了会就自个儿寻思着赚钱大业去了。    镜子送到后,陆年年和王亮道谢。    王亮看起来有些憨厚,摸着后脑勺说:“举手之劳,今天是我捡了便宜,换平时给你们抬镜子的人海了去,肯定轮不着我,我们系里很多人偷偷地暗恋你们系里的姑娘。”    “哟,你喜欢谁?是喜欢我们年年吗?”    王亮脸红:“没、没、没有。”    球球不再打趣,等王亮走后,才正经八百地和陆年年说:“年年,有困难一定要和我开口,我们姐妹四年,钱都是小问题,别委屈自己。”    陆年年觉得暖心,点点头。    .    陆年年一个人住,她的父母走得早,打小她就跟比自己大六岁的哥哥陆柏相依为命。只是她哥哥工作繁忙,早些年几个月还能见上一次,再后来一年也未必见得了一次。    她算了下,上次见哥哥应该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陆年年猜自己的哥哥应该是在给政府做什么高度机密的工作,每次她问的时候,哥哥都是说不能讲,要保密。电话也是时而能联系,时而不能联系。她提前一个月给陆柏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回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然而手机提示已关机,后来隔三差五地打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房子是年年哥哥买的,七十五平,两室一厅,不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陆年年把唐霜的穿衣镜摆在了客厅后,打开了电脑,上网找工作。她左瞧瞧右看看,那种被暗中观察的感觉又来了,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仿佛有一双幽深的眼睛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注视着她。    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她扭头望后面。    就在此时,她眼前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她身后本是寻常的客厅摆设——简约的米色真皮沙发,配套的烤漆茶几,上面还摆着她没来得及收拾的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以及一面电视柜,下方的机顶盒还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小时候一家四口的合照,还有一个是她和陆柏去年过年拍的合照。    而在此时此刻这些东西统统都如潮水般褪去,扭曲地化成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陆年年下意识地闭眼,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出现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周遭是熟悉的环境,天空是明朗的蓝天白云,地上花木绽放,色彩斑斓。    陆年年蹙了蹙眉头。    ……不对。    图书馆建筑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挂钟,此时此刻指着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可是她回家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将近傍晚了。而且诡异的是,周围空无一人,冒出一股毫无生气的静谧。    忽然,图书馆内有尖叫声传出。    陆年年疾步走进,这才发现学校里并非没人,图书馆里有十几号人,匆匆一扫,还发现了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同校学生,其他的都十分陌生。发出尖叫声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惶恐地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谁?”    陆年年也想问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很显然的,在场的十几号人里没有人可以给她提供答案,而且大多看起来都是一脸蒙圈。    就在此时,挂钟当当当地摇摆。    十二点整了。    图书馆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化着大浓妆,踩着一双黑色的小高跟。她笑容得体地环望了一圈,微笑着说:“欢迎各位自愿参加我们的求生游戏,游戏即将开始,现在请自行选择自己的一名队友,选择完毕请到我这里签名确认。”    刚刚尖叫的中年妇女说:“谁自愿参加了?我没有!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不说清楚我就报警了,我家孩子还等着我烧饭。”    年轻的姑娘仍旧微笑:“能来这里的都是自愿的,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    “你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组队,过期视为放弃组队。”    中年妇女骂骂咧咧。    “狗屁游戏,我没空和你们玩,我要回去烧饭给孩子吃,你们知道家庭主妇多不容易吗?”    她大步冲出图书馆。    从陆年年的角度望去,外面晴朗的天空蓦然有了变化,本是一览无余的万里晴空,猛然间有大片大片的乌云飘来,带来的灰暗仿佛将世界劈成了两个不同颜色的空间。    而图书馆门口前的三亩地却仍旧阳光明媚,三亩地之外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灰暗结界。    中年妇女进入了灰暗的结界内。    不到十秒,她猛地后退回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激烈地咳嗽起来。    有人跑了出去,扶起了她,把她带回了图书馆。    妇女的唇色已经微微泛白,仍在咳嗽,面上已然是彻底的惊慌,她结结巴巴地说:“外面的空气无法呼吸,有毒……”说着,她咳出了一口血来。    众人面色微变。    年轻的姑娘面上依旧是得体礼貌的微笑。    “还有十五分钟,过期视为放弃组队。”    十几号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已经有两个人带头组好了队,紧接着第二组出现。很快的,就剩下八个人。陆年年打量着剩下的人,忽然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侧首望去,是个带着黑色金属边框眼镜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眉梢间隐约有几分精英感。    陆年年莫名想到了一个成语。    斯文败类。    “我是江慕白,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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