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红还在训斥,内容简单概括起来就是——让她照照镜子,别做痴心妄想的美梦。    夏云珠很想告诉她,自己消失的四个月,是在千年前的朝代摸爬滚打,根本不是什么失恋疗伤!    可她明白,这话一旦说出口,不仅无法平息老师的怒气,说不定还会被送去精神科检查脑子。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又急于取得辅导员的原谅,夏云珠索性由她误会,顺着她的话诚恳道歉。    “章老师说得对!现在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进行深刻的反省,希望老师能给我个机会弥补过错,我保证从今以后好好学习,绝不再犯!”    “话倒是说得漂亮!”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章红脸色较先前缓和许多,从书架上抽.出《教学管理制度汇编》,唰唰翻至《学生违纪处分条例》那一页给她看。    “这书大一就发给你们了,让你们认真研读,你看看,旷课6学时就要给予警告处分,50学时以上直接开除学籍!夏云珠,你自己算算旷了多长时间的课!如果不是我给你压着,处分早下来了!”    “有劳章老师费心了……”    夏云珠连忙低头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见她脸都快埋膝盖里了,章红也不再为难她,批评教育一番后便放人离开。    “这次处分就给你算了,下不为例!上学期的几门课你记得去教务处报名重修,不然学分不够无法毕业,我可帮不了你。”    夏云珠一步三谢地退出办公室,想着处分的事总算解决,刚松口气准备离开,冷不丁瞧见墙边靠了个人,吓得一口气又提上来。    隐没阴影的男生沉默地站直身,与她隔着光影界线对视,纯白衣领上,清俊眉眼澄净如水。    夏云珠浑身一僵,堪堪愣在原地。    景越???    ……    自从那件事后,已经许久不见了。    夏云珠望着面前的人,早已没了当初的悸动,在古代四个月的摸爬滚打,冲淡许多情绪。所以片刻的慌乱后,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这里是辅导员办公室,景越会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不管他是否对自己有印象,出于礼貌还是冲他点点头,这才埋头,错身走开。    她低垂着眸,没看见景越在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暗暗握紧了手。    四个月了……  那件事之后,夏云珠失踪了足足四个月……    景越站在原地,似乎又看见6月那个下午刺眼的阳光。    他不由闭了闭眼,耳边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外,还有记忆里遥远的哄笑。    其实在那天下午之前,夏云珠对他而言几乎是个陌生人。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除开室友班干部以及学生会共事的同学外,别的人他一概没印象。  所以当李晶晶问他,对于夏云珠暗恋他的事作何感想时,他本能地反问,夏云珠是谁?    满堂哄笑中,他瞥见后排有个女生难堪地站起身,埋着头跑了出去。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对另一个人造成了伤害,想道歉,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夏云珠因为失恋难堪,所以短时间内不想在大家面前露面。后来,期末考试她也一门课没来,班里有人调侃说,她这回怕是受了大打击,半天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结果隔了一个暑假,到了开学报到这天,她也依然没有出现。和她关系最好的杨露也说一直联系不上她,一时间,各种不好的猜想野草般疯长。    景越抗不出这份愧疚,主动找到辅导员帮忙联系夏云珠的家属。    他这才知道,夏云珠自幼父母离异,家里无人待见,所以她失踪后,竟没有任何亲属知道她的去向。    最后他和杨露一同找去她在本市的那套住宅,甚至惊动了警察来开门——    米色防盗门的背后,空无一人。  浅白色窗帘半拉开,室内景致被暮色镀一层复古的黄,小屋布置得很整洁,但地板上的薄灰却告诉他,主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    杨露已经冲进去查看各个角落,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夏云珠的下落。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然后抬脚踏入她的世界。    ……    景越追过来的时候,夏云珠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线条优美的手臂横在身前,挡住通往一楼的去路。  干净到泛光的白色衣角,缀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细碎日光。    夏云珠没抬头便认出是刚才在办公室门口遇到的景越,见他拦住自己,不由惊讶地问:“……你找我?”    缓缓上移的视线里,是青年紧绷的面容。  似乎从她诧异地眼神中意识到自己举措唐突,景越收回手,目光不自在地闪躲了一瞬,低低应了声:“嗯。”    刚从千年前回来,学校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事,夏云珠全然不知,对现代最后的记忆,是景越清清冷冷的侧颜,以及满教室奚落的眼神,所以,一个对她毫无印象的人突然找来,她难免惊讶。    “有什么事吗?”    她的这句问,使景越再次把目光落在她脸上。  女生乌亮的眼眸看着他,倒是瞧不出丝毫的怨气。    刚才听她和辅导员的对话,言简意赅来说便是:夏云珠这四个月的失踪,都是因为他。    喉咙里像灌了粗糙的沙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尽显艰涩,景越深呼吸着开口,不想被她知道自己刚才躲在门口偷听,便明知故问道:“这四个月,你去哪儿了?”    时间有片刻的停滞。    夏云珠曾想过自己失踪后众人的反应,杨露肯定心急如焚,系里老师可能会象征性地找找她,至于其他同学和从没待见过她的亲人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而景越——  这个和她几乎毫无交集的人,竟然会主动关心她的事!    她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告诉他:“有点神经衰弱,去乡下调养了一段时间。”    她当然知道这话缺乏可信度,但实在是找不出别的理由来掩盖她穿越的真相。    面前的人,一双眼闪烁不定。  夏云珠在那片波澜中,看到了懊悔、自责,以及她缩小的身影,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又低又沉的:“对不起。”    她明白过来。  景越大概认为,她的旷课因他而起。    这一点,他完全想多了。  她的确是因为他那句话而落得羞愤难堪的境地,但旷课这件事,却和他没什么关系——她的穿越,纯粹是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那一天,她跑出教室后去了明珠湖畔的凉亭。    作为闻名国内外的古都,江川以保存完好的古建筑闻名,江川大学曾是国子监所在地,巨大的藏书库和景色宜人的明珠湖引得全国考生趋之若鹜。    湖边有不少散心小憩的地方,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团簇绿意中吹奏,而隐秘的小凉亭,成了夏云珠没课时常来的地方。    她踏上石阶走去红木围栏边,正对着的碧绿色湖面游过三两只野鸭,杏黄色的蹼将她的倒影温柔剪碎。    刚才羞愤交加的情绪就这样慢慢平息。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离异,她遭受过的白眼和嘲笑还少吗?  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宽慰着自己,一直在湖边待到天黑。    六月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夜幕中那轮银白,渐渐幻化成一股漩涡,将毫无察觉的她用力卷了进去……    再次醒来,耳畔虫鸣此起彼伏,她从草地上坐起身,阑珊灯火映照出对岸的景致——    悠长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身穿古装的男女,馥郁酒香随夜风轻拂而来,迷醉得像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    只是很快,她就被人拉回现实——  白桜盛放的枝头,玄金锦衣的男子扔下一件外袍,遮住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那双略显狭长的凤目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随后,扬声问一句:“喂!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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