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吴西海到西格海拉之间有四个小时车程,杨千帆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眯眼小歇。    客运汽车一路出了高速公路,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    颠簸的车辆,让坐在车里的人连连作呕。几个实在吐得厉害的乘客,迫使客运车不得不靠山停下。    杨千帆蹲在一处角落里干呕了一会儿,见吐不出来也就不吐了,他蹲在山石边上,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    那信是他老爸临终前的绝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在死前当面交给他,而是死后托付一个老友送过来的。    送信来的人让他当时不要打开,只说是他老爸临终托付,让他带着这封信去整个东吴走一走,挑个适当的时候再打开来看。    杨千帆握着那封信,不知道现在是否时机合适,只觉得这山石之间忽然摇晃了一下,他将信重新塞回兜里。    山石再度晃动。    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条潮湿阴暗的小道上。    ……    阴暗的青石小道上潮湿且毫无生气。    黑漆漆的通道里冒着一股阴寒的湿冷。    杨千帆震惊地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心想着刚才还在山石旁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里?    四周漆黑。    冷风潇潇。    杨千帆背脊发寒的四处张望,只觉得阴森感不自觉爬满了周身。    ……    在青石小道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座古老的祠堂。    这祠堂看起来古老而又神秘,两旁的青砖白墙已成了黑面,早已脱落的墙面露出里面青黑色且雕刻着符咒的砖石,难得还有几块完好的墙面上,却陷着一条条暗黑色的裂纹,像是被烈焰从内至外焦灼过的痕迹。    祠堂的正门口,立着两座巨大的青蛟铜像,蛟龙凶恶的面目上,两根尖锐的蛟牙让人望而生怖。它的正上头是一块完整的大石所做的门匾,用凹陷的字体雕刻着的几个大字早已模糊不清,而挂在门沿两旁处的大红灯笼也已是泛白,且无人点灯。    这青石小道的深处空无一人,四周回荡着阴寒的冷风声,犹如夜风中哭泣的鬼嘶声。    杨千帆心中惊疑的盯着这可怖的祠堂,内心里一阵发毛,黑暗中回荡着的冷风声,一阵阵吹得他寒毛倒竖。    “喂,有人吗?”    “喂,有人吗?”    他接连着喊了好几声,每一声刚落下,漆黑的那头竟传来他说话的回声,一句紧挨着一句,仿佛如同在看不见的黑夜那头,也有着一个人在同一时间与他打招呼一般。    杨千帆环抱双臂,将脖子往衣领中缩了一缩,倾斜了下身子四处张望。只看这四周阴冷无人,除了眼前这座诡异阴森可怖的祠堂外,竟再无它处。    他握紧双拳,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往前踏出了一步。    ……    巨大的木门被缓缓的推开,门开的瞬间,一阵厚厚的灰尘扑面而来。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祠堂的前厅,前厅的左侧摆放着一个烛架,烛架上堆放着许多没有烧干净的残烛,四周的房柱被岁月侵蚀得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四角的房檐顶上布满蛛丝,一块块烂布帘子侧挂在墙角旁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杨千帆打开手机的电筒,小心的朝内走去,才走了两步,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羁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个腐烂得早已看不出模样的白骨。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待镇定下来,再次深吸口气,握紧双拳,继续朝里走。    ……    潮湿的祠堂里地面上冒着许多水汽,大概是往里走了十步,就看见露天的前厅正中央处,竟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人形铜像,那铜像上的人穿着一身古朴的衣物,梳着一个发馆,国字脸上露出极浅的笑意,眼睛所看的地方,正是他那一只抬在半空中正朝上的手心。    杨千帆顺着铜像的目光仔细去瞧看那铜像的手心,只看到它的手心处有一个细细凹陷的裂痕,他用手稍稍测量了一下,心想着或许从前这铜像的手心里应该是放着什么东西才对。    沿着湿地往里走去,不知是为什么,越是往里面走,就越是觉得寒冷。他搓了搓双手,继续前行,啪一声,脚下有一个东西应声而碎。    他举着手机看向地面,发现脚下踩碎的是一根漆黑的焦炭,旁边还残留着一截已成白骨的手臂。    杨千帆抖了一抖,一抬头,却发现眼前不知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张鬼脸,吓得他一声大叫,往后连续退了几步。    待镇定下来。    再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老态龙钟的年迈老人。    ……    他仔细的端详着这个人。    心想着在这种荒芜残败的地方,怎么还可能还会有人?    那人蓬头垢面,一头的发丝黑白参半,整个面部几乎全是凹陷,佝偻着的身子,穿着一身破烂的袍子,手中拎着一盏白色的破灯,正提着那盏灯,也在打量着杨千帆的脸。    他的双眼凹陷得极深,映着那白光,幽幽地盯着杨千帆,看得他内心里一阵发毛。    那提灯的老人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见他话一出口,杨千帆沉沉呼出口气,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瞬间放下了一半。    呼~    会说话,应该不是鬼。    他盯着那老人,小心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到这来了。”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幽幽转身,佝偻着背部,走起路来极其缓慢,“这祠堂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你是我在这悠悠岁月里,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杨千帆不明白他这一番话是几个意思,只觉得‘悠悠岁月’和‘第一个活人’这几个字听着特别别扭,不自觉背脊发凉。    “既然你到得了这儿,想必也是有缘之人。”他忽然转身,盯着杨千帆,道:“你跟我来。”    杨千帆看着他鬼一般的脸,心里千回百转,想着这人虽然长得可怖,但是少还是个活人。又想到这祠堂古怪阴森,如果不跟着他的话,难保不会遇到什么更奇怪的事。    ……    黑漆漆的祠堂里。    老者提着那盏破灯颤颤巍巍地走在前头,杨千帆搓着双臂,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慢慢走进了这祠堂的最深处。    ……    “你可听说过,青蛟祠堂?”    “我守着这祠堂已经几万年时间,也许,就是为了等待某一天。”    ……    杨千帆盯着眼前这块巨大的冰块,惊现着不可思议的惊叹之色,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祠堂越是往里头走,就越冷。    这冰块高约两米,宽约一米半,晶莹剔透且还泛着冰冷的寒气。    冰块内,冻着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女子,她头戴凤冠,红色的大红喜袍上用金线绣着九天凤舞,那凤舞在她的衣物上恍如活物,仿若是顷刻之间就会飞出来翱翔,只是这女子双目紧闭,在这冰块里面容栩栩如生,仿若她只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过来一般。    他惊怔的望着,内心里满是惊恐和震惊,不可思议惊叹,却仿佛有种被人透视了一般的感受。不知是为何,他看着这冰块里的人,对方明明是闭着眼的,却总觉得在她与他对视。    “这是?”    他诧异的望着,一下子想着,难道说,这么大一座祠堂,就是为了守着这个被冻在冰里的女人吗?那......她是谁?    老者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缓缓地道,“我这一生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祠堂。而她,是被人送往到这里来的。”    杨千帆豁然了解,心想着原来,并不是为了守护她的,又问:“那她,是被人送到这里来的?”    老者也望着那巨大的冰块,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至于到底有多久,我也忘了。那一日,有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人,推着车将她送到此处来的,说是什么万恶之妖,需要放在祠堂里被镇压。”    “……”    杨千帆听着,只觉得这老头怕是活糊涂了。    他开口闭口就是万年为单位,又说这冰里冻着的人是什么女妖,他这是拍电视剧呢?还是讲鬼怪故事?    老者咳了两声,叹息道:“如今我年岁依稀,几尽灯枯,这一生的职责也是尽全了。现在你来到此处,想必也不是什么机缘巧合,或许‘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些年,会因为你的出现,而再次重见天日。”    杨千帆呆了一呆。    第一次听说死了那么久的人,还可以重见天日?    他虽然很震惊这女人能被保存得这么完好,但也决然是不肯相信这人被冻在冰里那么多年,还可以重新活过来。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世界怕是早就人满为患,他爸也不用死了。    杨千帆心中不信,但嘴上还是笑着说:“老伯,您是不是太高看了晚辈了?她都已经被冰封那么多年也没有复活。不可能因为我一来,她就能破冰而出重新复活了。”他说得委婉,但一字一句里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相信冰里的人可以复活。    那老者勾嘴笑道:“年轻人,你还太小。”    他咳了咳,“这世上的事,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老朽我活了几万年了,别说被冻在冰里的复活,哪怕是人死得已成白骨,都还能再次修炼,精变重生,更何况是这有血有肉的躯体了。”    杨千帆听他说的沉默了半晌。    心里觉得这人肯定是臆想症太过严重,真的是有必要送往医院里看一看的。    但眼下,他只想快点离开,于是顺着那老头说:“那您觉得她该怎么样活过来?又或者是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活过来?”    老者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她应该如何活过来,只是你这一来,绝不是巧合。”    “……”    杨千帆心中腹诽,感情这老头说了半天,就没跟说似的。    但为了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他只能继续顺着这老头子,说:“要不您想想,那人送她来时可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老者陷入了一阵沉思,望着冰块,认真道:“只说是万万不可见火,但我这祠堂内几万年来也从未有过火迹。”    几万年也没有过火迹?    杨千帆瞅着他那盏白色的灯笼,心想着,没有火那你还点个什么灯?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但忽然一想到他手上这灯笼发出来的竟然是白色的光,他又盯那灯着看了一会。    看着看着,仿佛双眼透过了灯笼,看到这内笼中心放着的并不是什么烛火,而是一双正在发着白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正与他隔着灯笼对视。    杨千帆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惊魂未定的再去看那灯笼,并没有发现异常,只觉得刚才是自己神魂错乱,胡思乱想罢了。    老者放下灯笼,在角落里坐下了。    杨千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过去打扰,围着这冰块假装在深入研究,只是来来回回围着它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下意识想要找东西借个力,不小心触碰到了冰块,一下子给冻得缩回了手,急忙搓了几下。    说来也是奇怪,他觉得这冰块冷得出奇,竟是比平常的冰块还要冻人得多。一抬手竟发现刚才摸着冰块的地方,竟长出了一个很大的冻疮。    他眨着眼不可置信,觉得这反应也来得太快了吧,更是发现被冻疮的地方几乎是没有了触觉,他惊觉不妙,赶紧从口袋中抽出打火机,对着手上没有触觉的地方小心烘烤。    烤了半天,手掌终于慢慢回温,却发现脚下的地方越发潮湿。一回头,瞧见那老者垂首而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怎的,他觉得一股寒意从四方冒来,低头一看,那块冰居然在迅速融化,水流哗啦哗啦的出来,那融化的速度,就像是冰块被架在煤气上被烘烤一样哗啦哗啦。    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推那老者,“老伯,这冰化了。”    手上传来僵硬的触感,才发掘这老伯的身体已经硬得如石头一般,他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没有任何收获。    杨千帆一阵惊吓到不可置信,这才是片刻时间,这老伯的身体怎么会变成化石一样?哪怕是刚刚死去,身体也不可能硬成这种程度。    难不成这老伯原本就已经死了?    那刚才来接他……    跟他说话的人……    ……是鬼不成?    ……    杨千帆想着不自觉毛骨悚然,他颤抖着身子,连转身去看身后那冰里的女子的胆量都没有了。    他想跑出去,又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量,竟然是一步也抬不起来。    一低头,才看到脚下的水已经蔓延到了膝盖。    而本应该是冰冷的祠堂,不知道为何,竟觉得背后开始滚滚发烫。他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转过身去,就看到身后一团漫天的烈焰在熊熊燃烧。    本是阴暗漆黑的祠堂里,亮堂火红得通明。    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子,站在烈焰的中间,正与他四目相对。    他倒吸口凉气,脑子已经转弯不过来。    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先前那老者的一番话语‘或许,今日她会因为你再重见天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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