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玺是皇帝权力的象征,天子形象的缩影,明初有十七宝,至嘉靖皇帝加制七宝,也就是常说的明朝二十四宝,各宝其文不同,各有所用。
为了保证宝玺的绝对安全,明代在内宫专门设有司宝女官,负责保存收贮宝玺印信。日常使用由尚宝司用揭贴赴宦官尚宝监请旨,至宫内女官尚宝司领取,宦官全程监视,用完再由宦官缴进。
老祖宗朱元璋设计的这套双重用宝制度看似完美无缺,可尚宝司区区五品衙门,遇到权宦,要么臣服,要么被踢开,往往沦落为矫诏篡旨的工具。
随同朱祁镇北狩的尚宝司少卿叫凌寿,此刻已经身死在瓦剌人乱箭之中,携带的皇帝宝玺也无处找寻。
不过明朝皇帝普遍比较爱作,虽然没有后辈嘉靖皇帝那样敢于突破祖制,加刻七方宝印的勇气,但朱祁镇出征前命人刻了一方“正统北狩天下之宝”,此时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正统是朱祁镇的年号,北狩天下显然是出征前的美好愿望。看着贴身小袋里的这方金印,朱祁镇晒然一笑,尽人事听天命吧。
罩甲金盔匆忙中遗落,脱下身上的明黄长袍,露出内穿的五彩云龙纹窄袖袍,这内袍,以红绒绦穿金色甲片制成,此时月光洒在身上,倒也衬的朱祁镇英武异常。
皱了皱眉头,“可有纸笔”,朱祁镇看着袁彬问道。
“耶耶,移驾匆忙,这个纸笔……”情知朱祁镇有要事要录,奈何瓦剌人来的突然,随侍的太监早已不知跑哪去了,袁彬大字不识,哪来的纸笔携带。
朱祁镇整了整衣甲,眉头皱的更紧,叹了口气,纠结中缓缓就要咬向右手食指,转身却瞥见王振那还在噗噗呲血的残躯。心里一乐,“有怪莫怪,王先生帮人帮到底。”
指了指王振的倒卧,轻咳一声:“从王先生处取点墨吧”。袁彬这会儿倒也机灵,取下纱帽从呲血的断脖处接了不少。
“耶耶您用着”,说着就递到朱祁镇面前。
“你旁边端着就行”,朱祁镇连连摆手。那边樊忠只道是皇帝皇帝心中不忍,连忙接过“血墨水”,“你一边去,我来伺候着”,说的袁彬讪讪闪开。
当下之计,回归暂不可期。国朝刚传了五代八十一年,国君还处在创业初期的勤勉激情期,废除丞相,中央集权,恨不得把权力都牢牢把在手里,作为国事远转的中轴,真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待到后来嘉靖、万历几十年不上朝,国家依然安然运转,和内阁制度日臻完善密不可分。
“也好,就先埋个钉子,也好叫百官们多忙些正事,不要总是惦记着国不可一日无君!”
朱祁镇用指头蘸了点血墨,思考着如何写起,在樊忠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却把手指头缓缓送向嘴边。
事实证明,咬笔头确实是个坏习惯。
不提朱祁镇如何呕的面无血色,这边影响大明历史的御袍血诏已经徐徐露出模样。
朕以幼冲,奉承洪业,昏昧不识忠言,偏信近臣阿谀,引强寇深入而社稷不安。直至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百姓。身陷于此,实为朕之不明,悔无所及……
朱祁镇开篇先来了一个深刻的自我批评。土木一役,尚书国公以下客死近百,不填补空缺不能平复百官骚动的心,难保哪个不开眼的妄图拥立新君,想得一个从龙之功。朱祁镇接着写道:
封皇子朱见深为太子,襄王朱瞻墡、郕王朱祁钰监国。
任王直为华盖殿大学士加太子少师掌吏部尚书,胡荧为谨身殿大学士加太子少傅掌礼部尚书,高谷为文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少保兼工部侍郎,周忱为武英殿大学士掌户部尚书,苗衷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侍郎,陈循为东阁大学士兼户部侍郎。
家国重务,皆由内阁票拟批红,必禀皇太后,着监国与六部各司行之。若鞑靼、兀良哈议和可予以接洽,按旧制赏赐,瓦剌非送还朕不予其议和。
薛瑄为大理寺卿,耿九畴为左都御史,朱骥为锦衣卫指挥使,并刑部清查王振同党余孽,需仔细甄别,勿株连过甚。任于谦为兵部尚书,提督各营军马,征调江北备操军由通州入京,分带通州仓粮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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