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第八集　　这一天晚上，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白雁锁上房门，躺在床上。她将手指触碰上心脏的位置，总觉得有什么破碎了，胸腔里塞满玻璃渣。她知道一片狼藉，但是不敢亲眼去看，亦不敢翻开心事。　　别人家的孩子都不太喜欢和她玩，因为她没有父母管教，别人觉得她肯定没教养，风气差，会带坏自己的孩子，必须疏远。　　就这样，白雁一直独来独往，风里来，雨里去，被孤立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同伴。　　说是同伴，也不尽然。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她和姜鳕身上有同一种特质——都是无法融入校园生活的个体。只不过姜鳕是因为太过优秀，不屑与人为伍；她则是平凡无奇，别人不愿与她交好。　　这样想了一会儿，白雁还是闭眼睡着了。　　梦没有被现实所影响，依旧黑甜。只是梦醒了，明天很糟糕。　　白雁刚到学校，就被叶茭堵在了门口。　　预备铃还没响，也无需早读，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叶茭又有什么招数？白雁翻了个白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拿着手机凑到白雁的面前，当着同学的面翻开相册，里面有一张照片跃入眼帘——白雁背着书包，上了一辆黑色豪车。　　叶茭不怀好意道：“之前我听说，白雁你的家境困难。给你搞捐款，可你不领情，也不缺钱，我很惊讶。现在看了一下，大概知道了。是不是有人会给你钱，所以你才……”　　她欲言又止，白雁听出来了，是说她被包养了。　　常听说有大学生被包养，高中生搞这个的倒没听说过，是一大丑闻。　　白雁抿唇，想抢回手机，删除照片。　　她喊：“不是这样的！”　　叶茭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机举高了，笑说：“那是怎样？！白雁，你别抹黑我们重点班，就你这样的学生，还是别来上课了，丢三班的脸！”　　其他同学起哄，逼迫白雁说出真相。反正领头羊是叶茭，她惹出的事情，没道理让全班受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闹得越大越好，还能瞧个热闹。　　白雁也想解释清楚是哪样，然而说出：“这是姜鳕未婚妻来找我，请我不要接触姜鳕了。”这样的话，好像更难堪。　　闹了一阵，突然有人走进门，是姜鳕。　　他往白雁的方向看了一眼，伸出指节修长的手，夹住手机，抢过来。　　姜鳕看了一眼相册，默不作声。　　叶茭无辜地说：“昨天，白雁上了别人的车。她姑姑的家境很一般，绝对买不起豪车的。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勾当了，我也是不小心拍到这些东西。为了三班的声誉，必须警告一下她。”　　姜鳕没理她，看了一眼车牌号，心知肚明。　　他低低说了一句：“头疼，我请假回家，帮我和班主任说一声。”　　随之，他走出了教室，躲到一处树荫下打电话，对象是宋叶生。　　今天没有太阳，风大，很凉爽。　　姜鳕的发梢被风吹起，掠过眼睫，在玻璃珠般的瞳孔中，映出无数黑影。　　很快，电话那头响起了娇滴滴的女声：“姜鳕？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是不是想我了？”　　姜鳕面无表情，问她：“你找白雁了？”　　“哦，她和你诉苦了？”　　“没有。”　　“呵。”宋叶生笑了一下，“谅她也不敢。”　　“只是……”姜鳕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什么？”　　“宋大小姐再干涉我的事情，警告白雁的话。我把你腿打断，信不信？”　　“姜鳕！你是疯子吗？！我是你的未婚妻！”　　姜鳕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此时轻蔑道：“喂，现在是现代。别把古代的指腹为婚那套说辞搬到现代来，你是傻逼吗？天天扯什么未婚妻，恶心不恶心？再接近我，我就告诉我爸。宋家大小姐，一个成年老女人，勾引他儿子，影响我学习。我们两个可没什么两情相悦的说法吧？在我没有生气之前，给、我、滚。”　　姜鳕这厮没什么优点，就是说话方面真的狠毒。想说什么说什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宋叶生觉得难堪，匆忙挂断了电话。　　姜鳕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冷漠地望了一眼三班班级的方向，给白雁发短信：“放学后，校门口奶茶店见面。”　　等白雁开机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她急忙折回去，赶到奶茶店里，姜鳕还在那里。　　他喝着一杯奶茶，口味是白雁上次点的那种。　　还说不爱喝，口是心非的人。白雁笑了笑，坐到他的对面。　　姜鳕开门见山，和她说：“宋叶生找过你？”　　白雁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对，你未婚妻找过我。”　　姜鳕瞥她一眼，不太自在，回答：“她不是我未婚妻。”　　“啊？”　　“变态的追求者。”　　“你是指，宋叶生单方面追求你？”　　姜鳕没出声，默认。　　白雁也闹不清楚了，她问：“宋叶生长得很漂亮，她这么好看的人，你也看不上吗？”　　“只要好看，我就得看上？那你好看，我是不是还得看上你？”　　这比喻……白雁有些脸红。　　半晌，她反应过来，呆呆喊：“姜鳕。”　　“嗯？”　　“你是说，你觉得我好看？”　　“丑。”　　“哦。”　　姜鳕抿了抿唇，错开眼，说：“叶茭和宋叶生，比你更丑。”　　诶？白雁愣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望向姜鳕，有些看不透他。　　此时店里的灯光汇聚在姜鳕的眼里，如璀璨星河。就那么一瞬间，白雁承认，被他吸引到了。　　“发什么呆？”姜鳕今夜很过分，直接朝白雁的椅子踢了一脚，催她回魂。　　白雁心情好，笑得没心没肺，说：“看你看呆了。”　　“有病。”姜鳕别过头，不理白雁。他给她买了一杯奶茶，拿过外套，走人……顺道送白雁回家。　　白雁看了一眼，他带的是一件黑色皮外套。这两天晚上有冷空气，并不热，所以穿两件很正常。　　白雁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上去，问姜鳕：“姜鳕，你是不是很讨厌穿校服？”　　她看他每次出门，都换一件衣服。不像她一样，平时日常也会穿校服出门，因为轻松方便，看不出贫富差距。　　迎着夜色，姜鳕回话：“秋野高中的校服，穿出去我嫌丢人。”　　“嫌丢人的话，你为什么来秋野读高中？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黄山高中吧？”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他不耐烦，隔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黄山高中的学习氛围。”　　“为什么？”白雁捂住嘴，她好像问题的确很多。　　“一群书呆子，分数就是命。混社会，凭分数高低可没用。”　　“……”还有这种理由，果然很任性啊。　　白雁到了家门口，必须和姜鳕道别了。　　她望了望来时的路，最近电路再修，路灯停了电，黑灯瞎火的，怕他看不清楚，叮嘱：“姜鳕，你回家的时候，小心一点。”　　“嗯。”姜鳕难得没讽刺她，低低应了一声。　　走出几步路，姜鳕突然给她打电话：“白雁。”　　由于在电话里，他的声音本就失真，此时压低了嗓子，透出几分沙哑性感的味道。　　白雁翘起嘴角：“嗯？”　　“考试加油，别滚出重点班。”　　“知道了。”他的潜台词明明是：我很需要你，所以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重点班里，哪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