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顾酒几乎是立刻就听出来了是谁，夏天的夜晚很清凉，他的声音甚至比漂浮在空气中的冷空气还要沉还要凉，叫着她名字的时候，甚至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关键是此时此刻，王芜正一点不要形象地趴在满是油光的桌子上，撕心裂肺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声音太难听，顾酒都觉得耳膜生疼。　　　　那群吃宵夜的男生也憋笑憋的难受，到后来有几个憋不住的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顾酒。”那人的语调变得肯定。　　　　顾酒觉得真是废话，她身上穿的还是一中的校服，也没突然间整了容，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才敢肯定吗？　　　　她转回身，对上关行的视线：“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儿？”关行问。　　　　顾酒指了指已经超脱俗世的王芜，“陪她。”　　　　“失恋了？”关行又问，完全不管旁边的一群男生投过来的震惊眼神。　　　　顾酒“嗯”了一声，又补充：“她经常这样。”　　　　说完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有些破坏王芜一直苦心营造的气质，但一想，她和关行应该没什么交集，破坏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关行点了头，冲她笑笑，转身端起桌上的杯子。　　　　张林见凑过来，表情有些贱：“看上人家小姑娘啦？”　　　　关行喝一口啤酒：“没有。”　　　　“那你笑那么恶心，”张林见撞他一下，“跟吃了□□似的。”　　　　关行不理他，自己吃了几口东西，又听到张林见接着说：“也好，你不喜欢也好。”　　　　关行看他：“怎么？”　　　　“还挺对我胃口的，”张林见笑得跟个狒狒似的，“我就喜欢这种小胳膊小腿儿的姑娘，抱着跟只小猫似的，贼拉舒服。”　　　　“你别去。”关行转头看了看还在陪着撒酒疯的顾酒，觉得要是真被张林见看上眼了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羊入虎口啊简直了。　　　　虽然看上去顾酒脾气挺大的，但谁知道内里是不是一小白兔，见了那么多次，也只是刚见面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其他时候都好说话的很，而且胳膊那么白那么细，一扭就要断了似的。　　　　“怎么，”张林见搓搓手，“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吗？想和我抢小姑娘？”　　　　周围一群人也开始起哄：“怕啥呀，张林见你是不是怕啦，想上就上啊！跟一小姑娘似的，待会儿是不是还得脸红啊。”　　　　“哈哈哈哈，还脸红，恶心。”　　　　张林见一摔杯子，“蹭”地站起来：“脸红你妹，我他妈这就去。”　　　　顾酒被后面突然的起哄惊到，视线却没有往后看。她直觉这一场起哄是针对自己的，但因为关行在那儿她就莫名其妙觉得我不会有事儿。　　　　毕竟昨天才抄了他的答案，也算是有了点交情。他们男生不是最讲求义气的么。　　　　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一回头就见一个至少一米八的大汉冲自己走过来，脸色通红，走路也有些摇晃。　　　　桌子上的一群人也兴奋的莫名，嘴里喊“加油”，手里恨不得拿一根荧光棒挥舞。　　　　顾酒就这样看到那个男生走到自己面前，脸微红，说：“那个，我挺喜欢你的。”　　　　顾酒眨了眨眼。　　　　她有些奇怪。　　　　十六岁了，小学初中她都没遇到过什么桃花，但最近到一中来了之后，短短两个星期她就被两个人表达了好感。　　　　不，应该是三个人。　　　　还有刘贤君。　　　　那群男生一下子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甚至有人拍着腿和桌子：“我操尼玛啊，张林见他妈的还真脸红了，辣眼睛啊辣眼睛啊哈哈哈哈。”　　　　“张林见加油！”甚至有人说出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　　　　顾酒看了一眼关行，他在旁边坐着，没有加油也没有笑，目光越过人群，反倒是牢牢地看着她。　　　　王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撒酒疯了，绕过桌子到她身边，表情懵逼：“怎么了？”　　　　她接着问：“给你表白？”　　　　顾酒点点头。　　　　“卧槽，这么屌。”王芜骂了句脏话，干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她脑子还晕的很，但为了八卦依旧很坚挺地没有晕过去。　　　　顾酒在心里酝酿了几句话，刚准备开口，就见那人又补充了几句：“我叫张林见。”　　　　又是一片哄笑声。　　　　这次连关行都忍不住笑了。　　　　顾酒也被逗的扯了扯嘴角，这个大个子的行为举止倒是和他的长相不太相符。　　　　一群人笑了一会儿，气氛变得安静下来。王芜也看着顾酒，似乎是想看看她怎么办。　　　　关行就忽然站了起来。　　　　“张林见。”他说，张林见应声回头。　　　　“算了吧。”　　　　张林见懵逼脸，连带着好多人都是一脸懵逼。　　　　“我也跟她表过白，她可挺受欢迎的，你先把队排着吧，还轮不到你。”　　　　张林见一个激灵差点闪了腰。　　　　顾酒没忍住笑，端起桌上的水往嘴里喂。她到现在都还在想，上学第二天发生的那件事是不是错觉啥的。现在看来不是。　　　　“那表白的结果呢？”张林见问。　　　　“被拒了。”关行手插兜里，脸上却不像很在乎的样子，“所以……”　　　　他看向顾酒。　　　　这家烧烤店的凳子有些高，顾酒坐在上面，两天腿悬在半空中，现在因为气氛比较轻松，还一下一下地荡着。旁边椅子上搭着校服外套，她身上只穿了件T恤，露出一截藕似的胳膊。跟藕一样白，让人想啃两口尝尝。　　　　可爱的很。　　　　视线上移，和顾酒的视线对上。　　　　顾酒了然，答道：“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她想了想，说：“张林见。”　　　　“得，”张林见挥挥手，脸上有些不可见的尴尬，“拒了就拒了吧，我又不可能强迫。”说完回到桌子上，继续喝酒。　　　　关行没说什么，冲顾酒笑了笑，也回了座位。　　　　王芜看的目瞪口呆，看向顾酒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不敢置信：“刚刚那个帅哥也给你表过白？”　　　　顾酒低头：“应该是逗我的。”　　　　当初连脸都没红一红。　　　　“沃日，”王芜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牛逼牛逼。”　　　　说完又补一句：“要是我就拿下了，这么帅的脸，看着饭都能多吃几碗。”　　　　顾酒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注意身后的那群人。　　　　明显气氛不如之前，说话的少了，偶尔有几个人说话，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话题。　　　　她收回飘散的思维，重新将心思放在又开始借酒浇愁的王芜身上。　　　　张林见平时人挺大大咧咧的，也换过一些女朋友，但当众被人下了面子也不会觉得心情有多好。关行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心情看起来却很好的样子。　　　　“你开始怎么不告诉我？”张林见问。　　　　关行说：“忘了。”　　　　“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丢脸？”　　　　桌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林见的声音压的低，也是怕被顾酒听见，但桌上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一转头看见关行的面色也不好看，一下子就都不太敢说话。　　　　“你喜欢她直接跟我说啊，”张林见又说，“你要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我绝对不会丢这个脸。”　　　　关行扔了手里的筷子，眼睛盯着桌子：“你别他妈吵吵。”　　　　张林见一句话梗在喉咙里。　　　　“我一开始就说了叫你别去，还他妈是我让你丢脸的，是你自己去的还是我推你去的？”　　　　张林见不吭声。他突然也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儿理亏。　　　　关行刚拾起筷子，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转头一看，是顾酒的朋友栽到了桌子下面。　　　　顾酒从凳子上下来，把王芜从桌子下面推起来。可王芜到底身高在那儿，她力气不大，推起来了也只能抵在那儿。　　　　王芜嘴里还在念叨：“我他妈要是你就收了，不要白不要。”顺便打了个酒嗝。　　　　顾酒有些尴尬。　　　　关行看了一眼，站起来。　　　　“怎么了？”他问。　　　　顾酒答：“她喝醉了。”　　　　关行放下筷子：“去哪儿？”　　　　顾酒想了想，自己家肯定是不行的，顾怀以前就警告过她不要再和王芜来往，再加上她今天还喝醉了，这么晚往家里带绝对要被骂成傻逼。　　　　顾酒一手撑着王芜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九点一十。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要帮忙吗？”　　　　顾酒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关行没忍住笑，“我帮你。”　　　　直到把人扶上了出租车，张林见一群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关行吃错药了吧。”　　　　“可能吧。”　　　　张林见拍了拍头皮：“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热心呢？还我帮你。”　　　　“可能是恋爱了吧哈哈哈，芳心动了呗。”　　　　“恋爱个屁，刚刚骂我还凶得很。”　　　　一人忍不住笑：“你又不是小姑娘，关行对我们也这么凶啊。”　　　　“夏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滚滚滚。”张林见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