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块

周六一大早，简如早早起床，把压箱底的衣服全都拿来一件件试穿，每搭配一套都要问简凝：　　　　“凝凝，我穿这套好看吗？”　　　　“好看。”　　　　“这个裙子会不会太黑了，显得压抑？”　　　　“不会，你穿什么都特好看。”　　　　“……算了，还是穿那件紫色的吧。”　　　　这么多年简凝经常会想，虽然家里全靠简如的稿费支撑，但实际上简如却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而执拗，反而是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简如，母女在心理上的角色定位倒像是反过来了。　　　　下午一点左右，简如提着行李箱坐地铁到机场。简凝之前偷偷注册了一个微信账号，以陌生人的身份添加简如为好友。两个小时后，简如沉寂半年的朋友圈终于发出一条状态：　　　　【出发去北京参加作者大会啦，开心o(^▽^)o】　　　　配图是从机场候机楼的落地窗前定格下的飞机场景色。　　　　简凝点了个赞。几分钟后收到消息提示，点进去一看，酒叔给简如评论道：　　　　【路上注意安全。】　　　　简如回了一个“好”字。　　　　***　　　　简凝一个人在家闲来无事，于是打开钱灵APP，查看一下实时账户余额。　　　　一看吓一跳。APP首页显示，本轮计时从周二晚七点开始，到此刻已经持续了整整90个小时，生钱数目为八十一万人民币。　　　　加上之前存下的七十二万多，此刻账户余额达到了一百五十三万元左右。　　　　头脑一懵，简凝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时间竟没什么实感。　　　　一百五十三万要怎么花？　　　　换一套家电，留存高中剩余两年的学费生活费……这些都只是小钱。就算未来上大学，以她一贯的生活花费，四年也花不了一百万。　　　　况且这一百万远远不是尽头，今后还有更多的财富等着她。她要做的就是在实验结束之前累积足够的财富，并且让这些钱通过市场规则不断产出新的财富。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投资理财。　　　　房产、股票、基金、债券，这是最常见的一些投资理财方式；不买理财产品，直接用本金做生意，也是一种选择。只不过无论选择哪一种投资，都需要她搜集信息、甄别风险，谨慎作出选择。　　　　系统：“年轻人，想做就做，别顾虑太多，你有充足的本钱试错。行动起来，我们才能得到实验数据。”　　　　简凝：“以往的参与者都怎样花钱？”　　　　系统：“各种类型都有。有人拿着无穷无尽的金钱去吃喝嫖赌，有人靠这些钱成为了世界级别的富豪，也有的把钱存了一辈子不敢花，也有拿钱做公益，去建设新农村。总之，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简凝考虑了半天，最终决定从最基础的理财产品做起。　　　　周敏父母有做理财的习惯，打电话一问，周敏才说，她家一直通过X市合鑫理财公司购买理财产品。这家公司根据她家具体情况定制了理财计划，最近几年收益不错。　　　　周敏把她家熟悉的理财顾问的微信推给简凝。聊过几句之后，理财顾问李小姐约简凝到附近的咖啡馆面谈。　　　　一见面，李小姐就惊呆了。她哪儿能想到向她咨询五十万金额理财的竟是一个女高中生。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有钱的二代多的是，同事之间也经常遇到一些富二代拿着几百万的资金来做理财呢。　　　　两个人聊了一下午。简凝的意思是求稳不求高利润，先拿五十万出来试水，满意的话继续投。李小姐职业素养高，听得这要求后当即列举了几种产品。　　　　几小时后，合作达成，签下协议。　　　　系统盯着她的一系列举动，边录入数据边说：“我们实验的参与者中，像你这样的稳健派很少。毕竟，五年实验期内财富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用担心赔钱。”　　　　“那五年之后呢？”简凝笑着，“现在我选择低风险投资，是因为我刚入理财这道门，还需要累积经验。这些经验在实验结束后也很有用，够我受用终身。”　　　　系统：“不错，你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实验数据。”　　　　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半左右，天色已黑。简凝在路边超市买了些零食回去吃，路过纪晓家的时候下意识抬头一看。　　　　二层的窗户紧锁，屋内没有亮灯。　　　　上周也是，一到周末，纪晓家里就没人了。　　　　或许是回家看父母了吧。简凝心想着，刚要迈步离开，忽然见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从三层小楼里出来，正好和简凝打了个照面。　　　　对方戴着黑色口罩，背个双肩包，并用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脑袋，整张脸只露出了额头和眼睛。目光和简凝一交汇，立刻又缩了回去，　　　　这人鬼鬼祟祟一定没做好事。简凝想要跟上去，又想到今晚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最好不要招惹是非，于是急忙跑回家。　　　　等晚上意识移转到J1人民币体内后，简凝才发现不对劲。周身的触感不是玻璃而是皮。　　　　皮质不错，不像是呆习惯了的纪晓钱夹。　　　　钱夹的主人正在快速移动。约莫十分钟后，外界传来一阵嘈杂的动词打次声，听起来像是在酒吧。随后，此人停下来，拉开拉链，拿出钱夹，取出厚厚一沓钱，简凝刚好在最上面。　　　　透过毛爷爷的双眼，这下简凝确定拿着她的人正是刚刚在门口见到的男青年。　　　　……这小偷职业素质不行，怎么偏偏盯上了纪晓家？他家最值钱的估计就是相框里的两百块钱和一堆专业书籍了。　　　　男青年用一沓钱换来几袋白色粉末，说：“谢谢虎哥了，没了我再找你。”　　　　被称作虎哥的中年男人大手一挥：“想要货随时来，哥这儿特多。”　　　　简凝眼珠一转，惊悚地发现周围坐着一群社会老大哥，脖子挂金链，手臂纹青龙，每个人身边都有两三个妖艳美女作陪，对话内容不堪入耳。　　　　虎哥把小偷交来的一沓钱扣在玻璃桌面上，又开始和周围的兄弟们喝起酒来。一小时后酒饱意未足，虎哥大喊一声：“兄弟们，走，咱们去下一场儿！”　　　　“好叻大哥！”　　　　虎哥的马仔把桌面上的钱全部张罗到箱子里，简凝眼前又变成一片黑暗，只能通过这群社会大哥的对话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虎哥：“今儿个哥带你们去一家新开的赌场，那儿高雅得很，是什么有钱人去的高级赌场，连发牌小姐都是夜总会里几千一个的主儿。”　　　　马仔1：“大哥，咱去那儿干嘛啊，一直去的那家不就挺好吗。”　　　　虎哥：“笨啊你，哥今天是去谈生意，顺便赌几把。”　　　　马仔2：“那儿的人也想要咱的货？”　　　　虎哥：“废话。越是有钱人越想要这玩意儿啊。”　　　　箱子里的简凝瑟瑟发抖，这回可不是闹儿戏，赌场里的钱走得多快傻子都知道，再不逃命头发就没了。　　　　然而事与愿违。简凝在一叠人民币中四处寻找箱子的缝隙，奈何箱子严丝合缝，没有一点逃离的空间。　　　　赌场里，箱子被打开的一刹那，简凝脸上写满了绝望二字。　　　　一箱子的犯罪所得钞票被赌场的服务小姐清点完毕，再以一百张一摞的数量整理好，最终足足整理出一百摞钞票。　　　　整整一百万。　　　　简凝被夹在一群人民币之间，闻着新旧不一的钞票味道，问系统：“我还有救吗？”　　　　系统：“……唉，祝你好运。”　　　　虎哥参与了一场5人赌局。刚开始，虎哥连赢几局，只管收钱。半小时后，他胆子越来越大，手里拿个对子就敢跟注几十万，结果一开牌，对方是同花顺，一把就赢光了他所有的钱。　　　　【J1人民币完成1次流通】　　　　“再来！”　　　　对家输了第二局，简凝随着其他钞票又被推给了其他人。　　　　【J1人民币完成2次流通】　　　　【J1人民币完成3次流通】　　　　……　　　　一晚上，简凝如同流水一般在5人之间来回转移。可怕的是，她被夹在其他人民币之间丝毫动弹不得。也曾尝试过开口说话，装神弄鬼吓唬别人。　　　　可别说吓唬人了，别人连听都没听见，更别说在一堆人民币中找出一张会说话的纸钞了。　　　　这一刻，简凝深刻体会到了作为一张纸钞的无力感。　　　　五个人玩得越来越大，现金不够了就用支票、家产作赌注，不输个倾家荡产都不愿意停手。　　　　一夜豪赌之后，至凌晨时，桌上猝死一人，累瘫两人，剩余两人赚得盆满钵满，在赌场提供的VIP包间中沉沉睡去，准备醒来继续赌下去。　　　　不巧，简凝就躺在其中一人的密码箱里。　　　　早上七点，当简凝的身体从熟睡中苏醒过来时，她连头都不敢动，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床上，虚弱地问：“流通……多少次了？”　　　　系统：“……J1人民币在赌场这种特殊环境下流通，算法与平时有所不同。根据统计，J1人民币直接流通694次，间接流通3470次，一共流通4164次。”　　　　简凝猛地起身。在她印象中，昨晚流通次数远远没有几千次，系统到底怎么得出这个数字的？！　　　　正要张口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简凝头皮忽然一阵发麻，头顶前所未有地轻盈。　　　　她颤抖的双手覆盖在头顶上，惊恐地发现上面寸发不留。　　　　唯有后脑勺上的头发还停留在原位。　　　　再回头一看，赫然见枕头凹陷下去的两侧密密麻麻躺着无数根黑发，情形甚为恐怖，一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系统见状，急忙安慰道：“没事，别担心，头发掉了还会长回来。”　　　　“长个鬼啊。”简凝说完，双唇委屈地抿着，随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