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光影

六　　　　自来水声哗啦啦响，宋安安接过顾生舟递过来的满是泡沫的碗，放在水底下冲洗一遍。　　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只有短短几公分而已。　　夜深人静时分，似乎总是容易把一切感官无限放大，让人变得异常感性与柔软。　　　　宋安安一眼又一眼小心的偷偷打量着身边的人。　　窗外落进的零星光线，与厨房里的灯光交织，将顾生舟柔软的头发染成浅浅的巧克力色。　　他个子高，微微弓着身，肩膀宽且平阔，侧脸轮廓柔和而精致，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这么感觉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接近了。　　她低下头暗自笑了笑。　　　　收拾完东西上楼，跟在他后面走，宋安安怕声音太大吵醒大家，于是捏着嗓子轻声说：“你是要去睡了吗？还是回书房继续复习？”　　顾生舟：“……”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为了学习天天爆肝不睡觉的怪咖吗？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宋安安差点没撞上去。　　　　顾生舟垂眸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清亮如水：“别让楼嫂知道我半夜自己做吃的。”　　“为什么？”她不解。　　他偏着头，不太想回答的样子：“反正你别说。”　　她点头，不再追问，心里反倒有点小开心。　　替人保守秘密这种事，感觉挺酷的。　　　　各自回房间前，宋安安又叫住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笑出浅浅的梨窝。　　她说话声很轻，顾生舟看清楚了她的口型：“谢谢你的宵夜，晚安。”　　她的脸小小的，瞳孔里闪烁着晶亮。壁灯昏黄的光落在皮肤上，像融化了的糖。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恩了声，拧开门把手，回房间。　　　　*****　　　　早上一到学校，廖楚就兴奋地抓着宋安安的肩膀：“你知道鲨鱼光影这个月要来我们这里开演唱会的事吗？”　　宋安安情绪被她传染，猛点头。　　　　这是鲨鱼光影第一次来s市，据说自从消息公布后，粉丝们就开始摩拳擦掌，售票渠道刚一出来，短短几分钟，前排的位置就被秒空了，只剩下角落的少数山顶票。　　虽然自己去不了，但宋安安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与偶像们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心情就有些小激动。　　　　“你要不要先感谢一下我？”廖楚平复了下心情后，开始卖关子。　　宋安安意识到什么，深呼吸一口，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廖楚得意洋洋地拿出两张票，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爸公司的客户跟主办方有合作，送了两张前排的免费票。”　　　　“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时还有些不敢接受。　　“作为鲨鱼的铁粉，当然是和同是铁粉的人一块去看他们才有意思啦！”　　两个追星少女激动万分地凑在一起，课余时间还不够，连上课间隙都在偷偷交头接耳，讨论着演唱会那天晚上的各种安排，语气雀跃，双眼放光。　　　　谁知到了前一周，计划临时有变。　　廖楚伤心欲绝：“竟然忘了那天是我爷爷大寿的日子！”　　一念之间，差点成了不孝之孙。　　　　她郑重其事地地将两张票一起交到宋安安手里，泪眼婆娑：“把我的那份爱和尖叫一块带到现场去！”　　宋安安不忍负了她的期望，毅然担下此重任。　　　　慷慨激昂的承诺过后，宋安安很快却又偃旗息鼓了。　　摆在眼前的难题是，自己从来没去看过演唱会，体育馆的路线她也不熟，到了现场之后还需要哪些操作，这些都十分令人头疼。　　方姝娣无意中知晓了她的烦恼，立马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小问题，阿姨替你解决。”　　　　晚上，方姝娣给顾生舟送去甜汤后，没有如平时那样即刻离开，而是一反常态地留在书房里，和他闲聊起来。　　顾生舟喝了两口汤，始终面不改色。　　果然，看似不经意的开场白过后，她很快引出了正题。　　　　“安安特别喜欢的一支乐队，下周要来我们这儿开演唱会了，本来啊，她和廖楚约好了，俩人到时候结伴一块儿去，谁知道就是这么巧，演唱会当天，是廖家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日子，廖楚自然是去不成演唱会了，安安没人陪，现在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顾生舟喝完汤，正低头翻书，没有反应。　　　　方姝娣观察了下儿子的表情，逐步切入要点：“那天是周末，正好你也没什么事……”　　“我不想去。”顾生舟堵住她未说完的话，直截了当地给拒绝了。　　方姝娣急了：“为什么？一个人去看演唱会多孤独啊，况且，安安才刚来这里没多久，我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的。”　　　　顾生舟不紧不慢地给她出主意：“那你可以陪她去。”　　“哎，我都多大的人了，去那儿合适吗？再说了，你俩同龄，有共同话题，你陪她去看，肯定比我陪她去有意思多了。”　　见顾生舟没有一点被说服的迹象，方姝娣又及时调整了策略，决定采用悲情攻势。　　　　“小时候你宋婆婆多疼你啊，那年暑假记得吗，我带你去松花巷玩，因为你随口说一句宋婆婆做的茶叶蛋好吃，她听了特别高兴，那么多个茶叶蛋，安安想吃一个她都不让，全部都给了你。还有那个海鲜酱，宋婆婆知道你爱吃，每次我去松花巷的时候，她都专门做了好多罐让我带回来给你。冬天多冷啊，那么些食材，她一样一样用心准备，手上长满了冻疮，也还是坚持要做，就因为你爱吃……”方姝娣声情并茂，“多好的人啊，可惜福薄，只留下唯一的外孙女，唉，太心酸了……”　　　　“如果她知道，她最记挂的外孙女如今连想看个演唱会都没人陪的话，该有多伤心啊……”　　顾生舟：“……”　　虽然对方姝娣的一贯套路早已经烂熟于心，但顾生舟还是默默叹了口气。　　　　方姝娣的解决办法果然快准狠，宋安安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服了顾生舟陪同自己一起去看演唱会。　　演唱会那天，在宋安安的软磨硬泡下，他们提前出发了。　　到体育馆的时候，门口已经积攒了不少人。女生们戴着可爱漂亮的头饰，脸上印着有关鲨鱼光影的logo，手里是卷起来的海报，笑盈盈地穿梭在沿街各种售卖周边的小摊子之间。　　　　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宋安安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若狂，左看看，右瞅瞅，一时不知该先往哪边走。　　顾生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问她：“票呢？”　　宋安安从背包里翻出小心翼翼夹在书页里的门票。　　他接过去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啧，八点开始，现在才六点半。